资善堂的课业非常紧张,一日之内至少有三次课业授予。
李贤正好处于中间的时间内,而于各个的课业间隔之内,至少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这段时间,自是让资善堂内的学子用以温习和休息。
正巧于第一趟早课之后,距离午时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学子们要进食,赞读讲师们同样要进食,进食过后,按照规定,还有半个时辰的午睡时间。
所以李贤教授的课程,自是在午时以后。
看着皇子赵受益等人在雷允恭的陪同下,去了另一处使用午膳。
拿着尚带着温度的饭食,李贤也没有邀请他人,独自来到了一处空闲的房舍之内,打算独自享用之。
房舍之内,平日里显然很少有人坐,桌椅上并无他物,但却被擦得干干净净。
李贤敞开饭盒,边吃着白米饭加小炒肉,边从后面的背包之内,拿出了几张空白的纸,连带着炭笔,于上方写写画画。
写画的内容,自是为接下来的讲授列一个提纲,毕竟在真实的接触了皇子赵受益的性情,李贤只得按照方才所想,临时改变授课的方式。
史书之内,首推的便是《尚书》《春秋》《史记》。
左思右想过后,李贤打算从《史记》中抽出一篇,届时以更加简单易懂的文字叙述之。
既然是讲故事,那最重要的,便是趣味性。
看着窗外抖动的树叶,李贤逐渐有了更为细致的思绪。
……
赵受益每次吃完饭后,都喜欢带着几个小跟班在资善堂内散步,说是散步,其实不过少年儿童间常常玩乐的“躲猫猫”。
若有晏殊在此,这种游戏自会被劝返,但今日晏殊显然怀有心事,除了在午饭离开前,告诫赵受益下午的课业要认真听讲外,便匆匆离去。
赵受益没多想,毕竟在资善堂开张的这些年,自己的这位陪读,也不是时常能跟着自己听课,这可是他能偷懒的关键时刻。
“令安,伯俙,你们躲快点,等会我就来找你们了,我数十下!”
这般的玩闹之声中,能依稀听到雷允恭喊着“升王跑慢些,小心脚下”。
而于此时,李贤的饭盒内的饭菜正巧吃完,他没有起身去清洗,因为一个微胖的身影跑了进来。
看到这间平日空荡的房间,竟突然有了人,小小少年微微一愣。然后,向着李贤眨了眨眼,便往后面空荡荡的柜子一钻。
眨眼看去,还真的难让人发现。
李贤无声一笑,小小少年自是那位神童蔡伯俙,自是早就没了先前的窘态。果然,小孩子的记忆,尤其对不快的记忆都是在玩乐中消失的。
李贤略有些担心,这神童,可别跟着皇子赵受益在资善堂内混上几年,给带坏了。
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接着他继续转过头,做着自己的提纲。不知不觉间,他的内心早已飘到了远处。
赵官家还让他教授资善堂的这群少年们骑射之术,只是这群少年,长得还没有马高,怎么能爬的上去。
“你是到来的那位新任赞读的随从吧?可有看到有人进来过?”
李贤微一侧眸,便能认出,这小少年正是机灵的六皇子赵受益。
几乎没有思索的摇了摇头:“没看见!”
赵受益似乎并不觉得这小小的“侍卫”会欺骗自己,火速找向了另一个房间。
淅淅沥沥。
后面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蔡伯俙爬了出来,瞪着眼睛看向李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接着小大人模样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侍卫,但能为了我,欺骗升王殿下,还是第一次!以后你这朋友,我蔡伯俙交定了!”
蔡伯俙伸出手,本打算学着长辈的模样,拍拍这位侍卫的肩膀,但又觉得不合适。
但看着侍卫好像个木头一样,小小少年最后还是决定站在一旁,默数着时间到了,才背着小手出去。
片刻后,赵受益满脸怒气的跑了进来,正想当面质问几句,却迎上了李贤那颇显得温和的面孔。
“殿下读史吗?”
……
半个时辰后,学舍之内。
李贤在摸清楚这群少年的习性后,开始了自己的讲故事。
他的语速很适中,目光不时的放在少年们的脸上。
“我要给大家讲的故事,便是我们的祖先黄帝!
黄帝姓公孙,名轩辕。
传说之中,黄帝是在其母尚未怀孕,即于野外,看到闪电于紫微垣出现,回家之后,就有了身孕,而后过了二十四个月,诞下了一个男孩,是为黄帝。
……
黄帝年长,时逢部落征战,最后经过多次大规模的决战,尤其打败了一个蚩尤的部落,最终才结束了大规模的战乱。
……
后,黄帝开山通路,教化万民,才有了今日的我们!”
李贤见学舍内的少年童子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之中,也没打断。
等到陆续有几人醒过来后,这才咳嗽一声。
“由我们的祖先黄帝的事迹,大家能想到什么,说什么。可以谈过去,谈现在,谈未来,只要和这个故事想通一点的,其实都可以谈谈。”
可能是李贤别具一格的讲述方式,也可能是李贤那好看的面容,或是温和的语言,或是先前的遭遇。
从赵受益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开口。
少年们的思绪一般比较开阔,有的人联想到前朝的故事,也有人联想到父辈于之讲述的大宋开国故事……
总之,资善堂的房舍之内,瞬间变得很热闹。
铃声不知不觉响起,李贤笑着看向下首的少年童子们: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
李贤这边的话声一落,只听得后侧的一道叫好声传来。
接着便是两道脚步声传来。
他一转头,映入的是两个熟悉的面孔,他笑着行礼道:“能的李相和吕兄称赞,李某受宠若惊!”
听得入神的六皇子赵受益,也于瞬间反应过来了,忙起立躬身,哪还有平日里的懒散模样。
“见过李相公,见过吕相公!”
一月前的还见过的吕夷简摇了摇头,语气中还带着自嘲道:“叫‘吕相’,吕某可不敢当,于今日朝会之日,吕某已然辞去了官职,现在嘛,不过一普通人尔,这次和复古同来,看看鹏举的第一课,也正巧是顺路。”
朝中又起纷争了,小小的资善堂,似乎又成了一处小小的避风港。
李贤正想着前两日兄长李志与之诉说的朝中再起的纷争,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旁边,待听到吕夷简之言,平日有些懒散的六皇子赵受益顿时皱起了眉头,能看得出他对李迪和吕夷简这两位经常来教导他的大宋宰执非常敬重,即使年少,自有年少的一份热血,道:“吕先生缘何去了相位,我去找父皇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