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受益失眠了!
如同现在这般的失眠,在赵受益的记忆中很少。
白日里,资善堂内的课堂情形不断在他脑中呈现,傍晚,父皇和母后的话语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
“我为赵氏子,亦为父皇母后之人子,真的不能玩耍吗?难道,这便是许多人为我提到过的……责任?”
责任是什么?
赵受益从棉被中,伸出胖胖的手掌,放在月光与星光之下,久久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困意再也挡不住,和着满天星斗睡去。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
资善堂的伴读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平日里并不算好学的六皇子,自今日开始,竟在课堂之上,开始认真的听讲了!
曼殊大为高兴,余者大为震惊!
但在很多人看来,六皇子的这等行径,大抵是心血来潮。到底,六皇子可是有“前科”的,平日只要赵官家一敲打,六皇子就会认真一段时间。而像昨日六皇子被赵官家召去问话之事,只要稍加打听,还是会得到消息的。由此,也足见宫内的秘密疏漏成了什么样子。
宫外。
李贤今日没有入宫授课,自不知六皇子赵受益的变化。
早上按照规矩,沿着崭新的街坊跑步,又回家吃了早饭,接着便陪着妻女逛街,考虑着该给小女李锦寻上哪家“幼儿园”。
官舍和书院的不断建设,另有澄迈书院的招收女学子的大规模开创。
作为大宋最为繁华之地,亦是整个大宋的经济文化中心——东京城内,也是闻风而动,开始设立不少的女子学馆。
这些学馆,无一例外,都是为有钱人家准备的。一般的普通人家,即便想让家中女儿上学,也会被这高昂的学费挡在门外。
李家当然是书香门第富贵之家,为了小女的教育,多挑选几个学馆也是值得的。
想到小侄儿早晨的推荐,李贤携带妻女往靠近开封府衙一侧的街坊走去,那里有两家新开的学馆,据说和当朝的刘皇后有些关系。
宫外这些年来,不断的有传刘皇后如何贤惠贤惠,就连崔莺莺也为有刘娥这般的国母而骄傲。
但考虑到近些时日来,和兄长李志,关于朝中局势变化的一次次对话,李贤却有不同的想法。
“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这位刘皇后,于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毕竟是自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位即将走上临朝称制的人。所谓之贤惠,也不过是另一种掌控权力的方式。
这种警惕,自昨日眼看这吕夷简被贬,又有兄长李志道出的内幕,进而达到了高潮。
其实对很多百姓来说,无论宫内谁主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但对身在朝局中的许多人而言,没有站好队形,没有跟对人,乃至于跟着去反对某些潜在的政敌,那都是可能导致掉脑袋的事情。
不论师长,还是朋友,亦或是亲人。他身边的许多人,已经陷入进去了。
犹如兄长李志于之回来的一夜,说的那样,他们是大宋年轻的脊梁,又当如何?
自从琼州回京,到齐成的游说,乃至兄长李志的说道,李贤一直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但现在,必须选择一面站立了!
毫无疑问,他别无选择,只有同朝中诸多人一样,打算把赌注压在升王赵受益的身上。但他对赵受益的选择,于包括寇准等人的最终目的又有许多本质不同。
脚踏石板,由马车而下,看向前面的“东京女子学馆”,李贤面色稍有些复杂的。
无论怀揣着何种目的,兴天下文教,提高女子的地位,刘皇后都是值得称赞的。
手边女儿的声音传来,让李贤的注意力暂时放在眼前之事上。
“爹爹,娘亲,锦儿觉得这里的环境就不错,若真的要锦儿上学,锦儿觉得这里就可以。
距离大兄和大姊就读的学堂且不远,若是课后放学,锦儿还可以与大兄大姊他们一道回家!”
崔莺莺黝黑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牵着女儿的手,望向旁侧有些发愣的李贤:“官人,进去看看吧!”
李贤点了点头。
东京女子学馆的相对温馨,内中的管事,也是妇人,且按照规矩,男子不得深入内部的学院。
所以,李贤只得留在大堂之内,唯有崔莺莺带着女儿李锦入内查看教学情况。
他的目光扫视了前方的墙壁,在资助一栏稍稍停留。
近些年,许多的民间教育机构,如各处在官府等级的私塾书院,也开始接受各种资助,以改变教学的硬件条件。
这所有当朝皇后背景的东京女子学馆,同样不例外。
只是墙壁上的一个名字,让李贤的眉头不知觉的皱了起来。
枢密使曹利用。
这位曹利用,资历甚深,自澶渊之盟后,更是深受赵官家的信赖。近些年来,即便犯了不少错误,但却从未被贬值,更是于去岁冬时,直接升任为枢密使。
兄长李志,前日还说曹利用和后宫的刘皇后,多有联系,今日不经意一看,果然如此。
再想到今晨时分,寇准送来的一份书信,联系着朝中再次兴起的派系,看来史册有名的“天禧党争”无可避免,吕夷简的贬低,李贤很确信,那只是序幕的开始而已。
李贤在墙壁处来回踱步,念及半月前和赵元俨的一次相见,且在做出决定后,心中越发迫切,即让年少的升王赵受益快点成长起来。
而且,潜意识中,他很不愿意看到年少的赵受益在各种势力的夹杂之下,养成懦弱的性格。如同齐成暗示的那般争取来的机会,如同他多次期望的那般,要让未来的大宋皇帝强大,不仅是权势的强大,还有心理的强大。相比较而言,向往着夹杂私货以给赵受益传授科学之道,自然而然放在了其次。
想法纷至沓来,崔莺莺已经带着小女走了出来,或是见到李贤等人衣着华贵,学馆的馆长竟亲自送出,并诉说了东京女子学馆的一大些优越条件。
“官人,以后小锦便再次就读如何?”
回到马车之上,崔莺莺拉开窗帘,望着渐行渐远的学馆问道。
“甚好,只是要看小锦愿不愿意?”李贤看着身侧的妻女,于先前的失落和忧患后,又有一丝满足。
“锦儿愿意!”
李锦兴冲冲的道。
方才随母亲去了书馆内部,一下子看到那些年龄相仿的同学,心窝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待听到父母有意将之送到此处进学,别提有多高兴。这般忙着答应,就怕父母反悔似的。
李贤望着小女翻了翻白眼:“不许淘气,不许旷课,即便你是女儿身,既然进了学堂,也要听讲师的话,懂?”
咦,怎么感觉自己此时的讲述,似在映衬宫内的某个小正太?
李贤摇了摇头,还真是要尽快把那位小正太拉回学习的路子上,终归,未来的整个大宋都是他的。
这是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