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记的包子确实是一绝,这种绝,当然不是指它的个头大,还有那种口味。
却不说送进嘴里,但说刚出笼,那种香气,就能勾起常人的鼻子。
刚下马车,胸腔被无穷疑问充斥的赵受益,也被这香气给吸引了。
在四周护卫和雷允恭的陪同下,渐渐来到了李贤身边。
与此同时,另一有些马车上的学子,见六皇子赵受益都下马车,即便心中有多么的不愿意,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下来,不过眼中还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脚下之地的厌恶之感。
晏殊家中有事,连续请了四天的假,所以当下,在赵受益身边,除了李贤和雷允恭外,也就上次开口的刘林胆子大一些,来到赵受益身边,当即建议道:“殿……公子此地杂乱,不易久留,还是快快上马车,亦让李赞读也离开这里吧!公子真要吃什么,我知道永惠坊那里不错,正巧靠在城门边。”
赵受益摇了摇头,难得自己下定主意,未因旁侧熟悉的伴读而改变心意:“这边的杨记包子,既被李先生挂念,我等又恰好路过,尝尝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你再去问问马车上的那些人,要不要下来吃一点,出了城,饭食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了,据说拿出兴建的营地,一切都是新的,或需要我们自己去做……”
刘林凝神倾听,见六皇子赵受益决心已定,不好再劝,便灰头灰脸的折返回去,问询可有谁在这破旧的巷子里吃些饭食。
进入资善堂的都是各家贵公子,或是年少成才者,一向锦衣玉食,自不屑于在此地吃那糟糠之食。一时间,随行的少年公子们,多表示自己吃过了,只耐着性子站在巷子内,少部分则是懒得走下。唯有年少,且这次跟随而来的蔡伯俙,或是真的饿了,竟独自跟了过来。
“先生……”赵受益走来李贤的身边,见之正对一个跛脚的男子说话,忙轻声唤了一声。
李贤轻轻颔首,又转头看了眼紧随之的蔡伯俙,也不管其他不愿来者,只见他指着刚刚拿出的蒸笼。
“这便在下时常念叨的杨氏笼包,非常可口,公子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尝尝!只有吃饱了,等会去了郊外,才有力气联系练习骑射,不是吗?”
赵受益的目光由跛脚的男子,到面黄肌瘦的乞丐,再道前往眼巴巴望着自己又有些瘦弱的童子……
只得把心事牢牢压下,而在这刹那,他明白,先生让他来到这处小巷,这处被官府和皇宫忘却的小巷,断然不会是吃包子这么简单。
近些时日,赵受益已经很好的学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起来。
他按照李贤的要求,拉着比自己矮小的蔡伯俙,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块陈旧的小方桌上。
灵动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面前那位年轻父母,忙碌着起笼……
雷允恭不知何事站在了赵受益的身后,脸上一直带着慈和的笑,望了眼旁边正和这家杨氏夫妇说话,谈论着有没有新上的馅的李贤,然后附在赵受益耳边:“吃饭可是要净手的,您稍等一下,奴婢去给你盛一些水。”
赵受益以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等待的这片刻时间内,除了刚开始的困惑以外,他已经被小巷里的生活气息给吸引了。
这里的人,穿的是破旧,住的也很差,但在其他方面,显示的才是人间的真实。
“公子,杨记这边蒸好的有瘦肉包,香菇青菜包,还有粉丝包……您喜欢吃什么样的,我让他给你端上来!”
只是眨眼的功夫,李贤也来到了小方桌之畔,稳稳的坐下,又甚是自然的从杨狗蛋的手里接过筷子,放在了三人的面前,朝着赵受益问询道。
赵受益收回目光,努力保持着在宫中进食的模样,小脸显得有些严肃:“那就一……两个香菇青菜包!”
“公子要两个,我也要两个!”旁边的蔡伯俙不甘落后。
李贤向着旁边于今日变得有些拘谨的杨狗蛋招呼了一声:“六个香菇青菜包,另加三碗稀饭。”
转过头,他又看到赵受益和蔡伯俙这两个小人,正襟危坐的模样,笑了笑:“这里不比里面,不用那么的拘束,就像平日我上课讲故事那般,大家放松就好。”
“学生明白了!”
赵受益原本严肃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傻傻一笑,开始想之前一样,好奇的在这个混乱的小巷内,左瞅右看。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大宋皇宫,第一次来到这个破落的小巷,看到了平日里和父皇描述不一样的百姓生活状况,感受到真实的市井气息。
内心从担忧,到彷徨,到愤怒,到平静……一丝丝不动的感情气息,顺着他稚嫩的脸庞而不断变幻,纠结成了包子。
“先生常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可能也是想趁机让我看看大宋百姓们的生活吧!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后面的学以致用!”
赵受益默默想到,然后转头看向李贤:“先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李贤点头:“经常来。”
赵受益用胖胖的小手,摸了摸下巴,终于抛出了他自走下马车后的第一个疑问:“难道说……我大宋之地,多是如此贫苦。朝中诸公,或是……父亲所言的繁华盛世只是表面,很小的地方,否则又怎会在这京城之地,还有衣不遮体,面黄肌瘦的百姓?
我记得父亲说过,朝中每岁给贫苦百姓,都有些补偿,何止于此乎?而且,这里还是东京城!”
赵受益别看整日在资善堂进学,但赵官家兴许是对之的器重,时常也会让之在课后到来身边,于帘后旁边朝中重臣的政论说道,对民生有一定的了解,绝非一无所知。
更何况,参知政事李迪,乃至于吕夷简,甚至丁谓在内,也偶会去往资善堂讲述,话语中,不管赵受益能不能听懂,常有论述天下民生之事。
“大宋有多少贫苦之地,以至于比此地更为贫苦之地,在下不知道!但在下晓得是,就是在我们脚下东京城,也绝非此地一处,而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