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兰怔住了。
片刻后,她彻底红了眼圈,“殿下若是拒绝,大可不必如此说。”
魏钰摇头,神色很是认真,“我没有骗你,人生在世,本应自由,这世间能做的事太多了,我心中早有目标,婚姻一道,男女之事,其实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随心即可。”
方泽兰垂眸,笑着摇摇头,“如何随心?这世间能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有人能十全十美。”
“是没有十全十美,但人之一生短短数十载,心有所念,既来,便应当竭尽全力才是。”
魏钰笑着,眼中坦荡温和,“我心有所念,所念之大,执此一生,或能成,或不能成,是以旁的一切,于我皆是过眼云烟。”
方泽兰困惑,“泽兰不能与殿下一道吗?”
若她嫁与殿下,无论殿下想做什么,她乃至身后的方家,都将成为殿下的助力,会拼尽全力去帮殿下完成所念之事。
这是身为妻子的责任。
魏钰摇头,“那是我之念想,不是方小姐的。”
方泽兰彻底怔住。
魏钰抬头,望向天空,“一轮数十载,人生短暂,当该做自己想做之事,方小姐,你看头上这天,每当你在后宅大院望着这天的时候,可有认真思虑过你究竟想做什么?”
方泽兰怔愣抬头,望着那万里无云的淡蓝天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做想。
“抛开方家嫡女,京都第一才女的身份,也忘却自己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一事,方泽兰,你有想过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吗?”
方泽兰的眼神一下深了。
被一个陌生男子叫自己的名字,她来不及感到羞怯,只觉得对方这话宛若当头一棒,叫她彻底给惊醒深思起来。
此话荒唐吗?
初听是荒唐的。
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连出次大门都不容易,谈何而来的目标理想?!
可再一细听,却又字字叩心,叫她哑口无言,再难忘却。
魏钰看着方泽兰,对正在重塑三观的少女指了条路。
“我前些日子听三公主说了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不知方小姐是否愿听?”
方泽兰怔怔抬眼,声音微哑,“……殿下直言,泽兰愿耳闻其详。”
魏钰垂眸,稍作思索后道:“方小姐当听说过妇婴堂的事吧?此乃后宫诸位娘娘公主们所建,只为能让那些无所依托的妇孺能有一栖身之所。如今妇婴堂在京都成了有名的善堂,但凡提起此事者,无一不夸赞后宫诸人,但,其实此事当初是三公主率先提出的。”
方泽兰微惊。
她自然是知道妇婴堂的,本以为只是皇后娘娘怜悯妇孺苦楚,所以才会率后宫诸人所为,但她没想到这竟会是三公主的想法。
方泽兰抿唇,神情羞愧,“三公主高雅,泽兰远不如矣。”
魏钰看她,“我这三妹妹身处禁宫,自幼便天真不知事,却独独有一颗为民做事,想要收留天下妇孺,为天下女子做表率的心。”
“她今岁十七,拒绝了皇后娘娘为她找驸马的提议,我问她时,她说见识过了为人妻子的苦楚,知晓了天下女人的不易,便想要以身作则,为女子寻一个出路。”
“我问她出路在哪儿?她答不知,我问她要如何做?她言未曾考虑清楚。”
魏钰摇头笑了笑,叹气感慨,“方小姐,你看,我这三妹妹空有一腔热血,却毫无章法,只知一往无前,埋头莽撞,是否过于无知了些?”
“怎会!”
方泽兰脱口而出,眼神急切,“三公主如何是无知?她身份尊贵,本可不必如此,但公主她为天下女子着想,所思所为皆为大义,公主只是年幼,殿下如何能说她无知!”
魏钰笑看着她没说话。
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的方泽兰蓦然哑口,她张了张嘴,连忙俯身行礼赔罪。
“是,是泽兰无礼,望殿下恕罪。”
“方小姐说的没错,何来有罪一说?”
方泽兰诧异抬头。
“我看方小姐也不是心无旁骛,只为家族着想的人。”
魏钰看着她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道:“我那三妹妹顽劣,她在宫外待久了,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后,便怎么也不肯再回宫了,对了,她之前还跟我说,想要将妇婴堂开遍全大魏,只是苦于银钱、人手不够,她还想问问京中其他的闺秀呢,也不知后面有没有解决……”
魏钰突然一拍脑袋,颇为懊恼,“哎呀,瞧我这说的,想来方小姐应该不爱听。”
方泽兰张张嘴。
她想说不是,她爱听三公主的事,知道了世间还有三公主这样的女子,知道了女子还能这般活后,她如何能不愿意听?
可惜魏钰不讲了。
他朝方泽兰行了告别礼,转身离去,背影从容潇洒,就如他这个人之前说的那般——人生在世,本应自由。
方泽兰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瞬间,她原本循规蹈矩的一生,仿佛突然有一道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
一道一道,为她添上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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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沐国公府后,魏钰刚坐上马车,就听见驾马的方生难得八卦的问他。
“殿下,这方小姐您可满意?”
嘶。
魏钰一听就牙疼,“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也不算早,就比您早一天而已。”
魏钰怒了,“你知道你不早说!”
害他差点没耽搁人家一生!
刚刚要不是他机智,差点就叫人家姑娘一颗芳心落他身上了。
他这么英俊潇洒的人杰,注定是放荡不羁属于大众的,可不能叫啥花花草草给摘了。
坐外面的方生一听直接撇嘴。
得,就这态度,不用问了,一看陛下交代的就没戏了。
连人方小姐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殿下能看上谁,活该孤寡一生。
大抵是国公府宴会上的不假辞色,叫京都众人都看到了贤王对成亲的态度后,后面悄摸问魏钰联姻一事的官员减了不少。
这叫魏钰很欣慰。
还好大臣们不是死皮赖脸的,不然他都要考虑出京躲上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