瑭楚见寒风吹得湖棠的两颊有些泛红,眼里流露出几分情绪,深深的隐藏在眼底,转瞬即逝,扯开马车的珠帘,他把轿门给关好,扭头道:“姑娘怕会受了风寒,身子骨会受不住,还是暂且听姑娘的话,先行离开东陵罢。”
东陵大乱,史书变迁,百姓们拖儿带女的从皇宫密道里逃亡,现如今这只是一座空城,满目萧瑟凄凉,敌军亦是不知什么时候会攻打进来,此时必须得走,再也耽搁不下。
湖家主和湖夫人亦是见过些大风大浪的商贾,在战乱时白手起家,历经小族小国的盛行和衰亡,他们坐入轿内,湖夫人为其倒上一杯清茶,而湖家主则是失神,眺望着远方天际。
不知是在沉思着些什么。
马车缓缓行动,咯吱作响,湖夫人乌黑的发髻别着几只银钗,姿态优雅的端起一杯清茶,将一杯清茶递于湖家主,湖家主失神片刻,并未接过她端来的清茶。
湖夫人摇头长叹,也不恼,将那杯清茶放在案台,随即贴心的抚上湖家主的手背,宽慰他道:“夫君,东陵迟早亦是会灭的,你早就料到如此,何必要想这些烦心事。”
“夫人,我不是叹息这东陵。”湖家主摩挲着杯子的玉面,掌心是清茶的温热,无心去饮下这杯清茶,苦涩叹息道:“我是叹息那东陵太子殿下,不该就这般殉国。”
湖夫人一时沉默,想起城墙上那个消瘦的身影,不过是个弱冠之年的少年郎,在他们还没有来东陵安家时,他们就听闻这东陵太子被皇后派去边疆,等好些年过去,太子殿下才能回东陵。
说是东陵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实则不过是皇后娘娘的一枚棋子,而那皇帝赤柩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年少时倒是个风流人物,本不该被美色诱惑,可立后时,就彻底的判若两人。
赤柩叙不该是个昏庸无道的帝王,没有哪个少年奇才夺得皇位,只是为了登上皇位去败坏自己的名声和江山,在整场棋局里他落下最差的一步棋子。
天下皆是棋局,众生皆为棋子,落棋无悔,棋局纵横,一步错步步错,则,满盘皆输,赤柩叙无疑于是在自断死路。
昏庸无道的皇帝,蛇蝎心肠的皇后,深明大义的太子。
那个深明大义的太子自然会沦落为众矢之的,一辈子都要被这对父母给活活拖累至死,生来就要给帝王权利所陪葬。
皇后是孟家女,蛇蝎心肠的美人,这些年来抓捕良家少女,连同战场俘虏亦是不肯放过,不知在背地里做些什么勾当,反正那些少女被抓进宫后便再也没有活着出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不大愿意放湖棠出去玩耍,只怕会被皇后的手下看上,寻个机会掳进皇宫内葬送了性命。
“夫君,其实我觉得抓阿棠的那些贼人是……”湖夫人突然压低了声线,仿佛生怕别人听见不可告人的秘密,将手挡着朱唇,欲要对着湖家主说些什么,湖家主却是拉下珠帘窗,摇了摇头。
“你要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是她的手下。”湖家主端起案台放着的清茶,闷闷的饮下,清茶有些凉了,入口泛着清香苦涩,他忍不住皱眉,湖夫人亦是替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清茶。
“这些时日东陵总是有少女莫名被掳走,官府亦是不肯管,我想着定是那个女人的手下,怕是如坊间所言,那个女人有些邪门歪道,我们还得看紧些阿棠。”湖家主饮下一杯清茶,面露愁容。
“阿棠是我的女儿。”湖夫人甚是激动:“那个女人若是将她掳走,我就提着长剑杀入皇宫内,拼死亦要将她夺回来,若不成,我亦是要与阿棠死在一处的。”
湖夫人是个商贾之女,早些年与莫父习武练剑,力求在官路押送货物自保,虽然嫁做人妇,但武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可皇宫内皆是些侍卫,只怕是会葬送性命。
“我不会让他们抓走阿棠的。”湖家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宽慰,继而有所愁容,“只是阿棠如今判若两人,性子亦是跳脱,只怕他们会趁机而入。”
湖棠本是个听话乖巧的姑娘,怎奈何被贼人掳走受了惊吓,自此以后判若两人,顽劣贪吃,还总是想着要跑出去,他们就这一个女儿,如若被贼人掳进宫内,他们便就不活了。
湖夫人恨狠道:“我会看紧阿棠的,若是那个女人真的要抓走阿棠,我可不管她是什么人,提剑也要与她斗上一斗。”
管她什么东陵皇后,若是真的将湖棠掳进宫内,她亦是一介儒母拼了性命,也要将湖棠从鬼门关给救回来。
“阿棠有瑭楚护着,我们也能放心些,莫要担忧。”湖家主端起茶盏杯,抿了一口清茶,神色未见半分放松,反而满是惆怅:“太子殿下倒是爱民如子,只可惜生于帝王家,做不了自己的主,只怕结局好不了多少。”
湖夫人有些忿忿不平:“那些百姓也是些没良心的,这太子殿下做到如此地步,他们非但不感激涕零,反而将皇宫财物洗劫一空,这哪里是些百姓,分明就是一群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