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死了,这点卯、训话的事情就落在了李章身上,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自然是颇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比平日里洪亮了不少!
“咱们当巡警的,那就是要保一方平安,不能让老百姓戳咱们脊梁骨,骂咱们是吃干饭的···”
“所以,大家一定要忠于职守,维护好这片街区的治安!”
李章意气风发的训完话,台下自然是一片掌声,他得意的挥了挥手,然后说道:“好了,大伙儿开始巡街去吧,站宅门的也赶紧去,别让宅门里的大人们骂咱们巡警不干事!”
巡警们随即三三两两的散去,李章本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会儿,张进财见他身边没人,便快步走了上去,然后笨手笨脚的送上那盒刚买的香烟。
“队长!”张进财卑微的笑了笑。
“哦,进财啊!”
李章比张进财还小六岁,但依旧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
“有事吗?”
接过张进财的香烟,发现是比较便宜的花美人牌,李章顿时露出几分不快,但本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原则,他还是把烟揣进兜里。
“队长,我前几天不是申请去站宅门吗,您看啥时候能批准呀!”张进财讨好地说道。
“哦,那事儿啊,我先研究研究吧!”
说完,李章直接回屋,顺手还把门关上了。
张进财被晾在了原地,有些尴尬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鸿飞走过来,拍了拍师父的肩膀,右手搭在张进财的背上,俩人就这么出了巡警阁子。
“唉,站宅门这事儿,看来是没戏了,我那包烟白买了!”张进财失望地说道。
“师父,你咋非要去站宅门啊,我可听说了,宅门里那帮老爷太太们可是难伺候,把咱巡警当看门狗似得对待。”林鸿飞递给张进财一颗烟,嘴里询问道。
张进财用力吸了一口烟,他现在也就靠着香烟来让自己心情稍微舒坦一些,他叹息道:
“家里人口多,你师娘身体又差,你那三个弟弟妹妹也到了长身体的时候。”
“我要是站了宅门,每月就不用给巡警阁子上交两块钱的伙食费。”
“到时候,我自己从家里带点儿贴饼子、咸菜就能填饱肚子,这样一个月下来就能多省出1块半大洋。”
“还有,咱们整日巡街走路,这皮鞋穿不了半年就得换新的,占了宅门,三块钱一双的皮鞋钱也省了。”
“里外里,我这一年就能多省出20来块钱!”
巡警们挣的是死工资,张进财又是个老实人,那种向商贩索要保护费的事儿,他干不出来。
所以,他只能靠省,想尽一切办法的省钱。
看着张进财那一脸愁容,林鸿飞隐隐看到了前世自己父亲的模样。
当初,父亲也是为了多省下一点儿钱,每天都带着几个自己蒸的馒头去打工,到了午饭时间,白开水、一袋榨菜、几个凉馒头简单对付一下。
就这样省着,父亲把林鸿飞供到了大学毕业,又帮着他交了房贷的首付。
当林鸿飞创业成功,小有身家,准备带父亲好好享受生活时,父亲却患上了胃癌,整个胃都切了,也没能把癌细胞控制住。
去世的时候,父亲一个一米八五的北方大汉,竟然瘦的只有七十多斤。
林鸿飞眼睛有些泛红,他抽了抽鼻子,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团烟雾。
这也是林鸿飞在看到张进财后,就觉得很亲近的原因,因为从张进财身上,林鸿飞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唉,不行我再给李章买包好点儿烟,再买些点心盒子。”张进财还是不死心,毕竟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林鸿飞摇了摇头,劝道:“算了吧,师父,几包烟、几盒点心,李章可看不上,这老小子只认钱!”
“我听说咱队里的孙二孬,为了能站宅门,可是给李章送了20块大洋!”
“20块···”
张进财露出一丝绝望的眼神,别说20块,他手头连2块都没有。
此时,林鸿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甭担心啦,会有办法的!”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张进财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站起身,开始心事重重地沿着街道溜达,张进财琢磨的是怎么能站宅门。
而林鸿飞则思索的是如何能在警局里搞到个职务,这样有了官方身份,日后办事也要方便很多。
毕竟和钱一比,还是权好用啊!
“咕···”
正琢磨着,林鸿飞听到张进财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师父,没吃早饭?”林鸿飞笑着问道。
张进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孩子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得了,正好我也没吃,咱爷俩儿一起,我请客!”
说着,林鸿飞拽着张进财来到了炸油条的摊位,然后高声冲着老板喊道:
“老板,10根儿油条,咸菜多给我们点儿!”
“两碗豆腐脑,要咸的啊,敢加糖把你摊子掀了!”
老板一见是俩巡警,赶紧赔笑道:“看警官说得,哪有豆腐脑加糖的。”
“您稍等,我马上就给你上!”
张进财在旁边劝道:“鸿飞,别买那么多,我吃一根儿就够了。”
“一根儿哪儿够啊,今儿要吃就吃个痛快的,要是连吃个油条都得算计,那咱这辈子活着还有啥劲!”林鸿飞说道。
“还是年轻啊,你还没成家,不知道这钱得省着花!”张进财叹气道。
“放心吧,师父,一顿油条豆腐脑,还不至于把我吃穷,你就放开肚子吃吧!”林鸿飞笑道。
这倒是实话,光是从刘五那儿坑来的大洋,就足够林鸿飞舒坦的过上几个月。
很快,油条豆腐脑上齐,刚出锅的油条笔直板脆,金黄黄的脆皮上还残留着一些油花。
用筷子夹起来,张嘴咬掉一大口,酥脆油香的外皮、软嫩的内层在咀嚼中显现上佳的口感。
勺子伸进碗里,将嫩滑的豆腐与酱色的汤汁搅到一起,捞起一勺放进嘴里,咸咸的汤汁顺滑着油条的下咽,一种早饭幸福感油然而生。
“老板,怎么才放这么点儿香菜,多少钱买的,这么抠门!”看着碗里的几片香菜叶子,林鸿飞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多放点儿!”
老板端着一个瓷碗走过来,又给林鸿飞添了些香菜碎。
正当林鸿飞吃得正高兴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们适宜居的别欺人太甚,我们福聚德也不是好惹的!”
“得了吧,你们福聚德连烤鸭的秫秸都买不起了,都用上花生壳子、树叶子了,还充什么大脸呐!”
转身一瞧,只见两个伙计模样的青年一边吵着一边撕吧在一起。
“又吵起了来,这月都第三回了!”
油条摊的老板自言自语道。
旁边,几个食客搭腔道:“两个斜对门的店,还都是卖烧鸭子的,这不吵架才有鬼咧。”
“不过我听说最近这福聚德的烧鸭子味道确实不行了,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差。”
“看来这适宜居要发达了!”
对于两个店伙计吵架,只要不闹出人命,林鸿飞是懒得搭理。
毕竟一个月六块钱,你玩儿什么命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饱餐一顿后,林鸿飞起身就要给钱,老板赶紧阻拦道:“两位警官别付钱了,这顿算我请的!”
虽说林鸿飞就是个巡警,但对于这些早出晚归、露天摆摊的人们而言,却足以让他们没有生意、丢掉饭碗。
所以,巡警这活儿虽然工资少,但依旧有人愿意干,就是因为可以勒索这些小商小贩们,赚取一些黑钱。
林鸿飞没理会老板的阻拦,扔出一排铜子说道:“算了吧,我要是不付钱,等我们走了,你还不得咒我们两个黑心烂肺、生孩子没屁眼儿啊!”
“哪儿能呢,我怎么敢干这事儿呢!”老板连连赔笑,不过眼神中却带着一抹被戳中心思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