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我想叫她的名字,但只叫了一个姓,那名就窒塞在胸口,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范茹茹忽然自嘲一笑,“我一直把小娜当做最好的姐妹,可是她却背叛了我。我该恨她么?可是在我发现这个真相之前,她就已经死了,死得那样惨…我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不知道该怎么恨!
“恨刘俊吗?刘俊的确该恨,可是我已经和他分手,他现在在我心中,就是一个路人。恨一个路人,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还是先说回当时在厕所的情况吧。钱小娜浑身是血,那婴儿也浑身是血,我当时吓傻了,问钱小娜是怎么一回事,她却只知道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我看她出血出的厉害,担心她出事,就扶着她出了厕所,送她去了医院。当时是上课时间,我们运气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两个女生相互依偎搀扶着出去,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引人注意倒也正常,只不过…
“那个女婴呢?你说进女厕的时候,那女婴是在便坑里,她当时是死是活呢?”我忍不住问道。
范茹茹一怔,露出回忆的神情:“这个我不清楚…我们当时出厕所的时候,我问过钱小娜那婴儿怎么办,她叫我不要管了,我看她当时情况紧急,也就没再多话。那个婴孩…那个样子…我想当时应该就是不活了吧…”
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犹豫,我暗叹一口气,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既然那个婴儿是钱小娜生的,那为什么你之前不跟我说呢?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真相…”
范茹茹悲哀一笑,摇了摇头:“你如果相信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到我的身上。”
我默然无语。
我会怀疑到她身上,其实并不是无缘无故。‘鬼神指路’的结果是我动了疑心的开始,钱小娜和李梦的接连死亡加深了这种怀疑,我当面质问范茹茹时她的躲躲闪闪让这种怀疑达到顶峰。
可是范茹茹的话是‘真理’,我纵有千般理由也抵不过这么一个‘真理’。
你如果相信我,自然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是啊。
她说的没错,所以只能是我错了,所以我只能无言以对。
许是我沉默的态度让范茹茹消了些气,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钱小娜曾经恳求过我,希望我能为她保密。那件事如果流传出去,她就毁了。后来虽然她死了,但我既然和她有过约定,我也不想她死后背上那样难听的名声,所以我…”
我再度暗叹了一口气,范茹茹啊范茹茹,我是该夸你善良呢,还是说你傻呢?
你以真心待钱小娜,换回来的又是什么?
沉默坐了片刻,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小黑打过来的,他找墨鬼袋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于是打电话给我问问情况。我们原先约定是找到墨鬼袋就通知对方,但我刚才却是忘了。我告诉小黑我找到了墨鬼袋,捉到了恶婴,让他到小兰湖边来。
挂完电话,我不禁一怔,只见范茹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瞧。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地回了一眼。范茹茹一副恍然的神情,说道:“能把你拿着的这个袋子给我看看吗?”
墨鬼袋已经扁了下去,不复之前那圆滚鼓胀的样子,知道我的手中有三清铃,袋里的恶婴不敢再有任何动静,静悄悄地犹如不存在一般。
我心想自己多留点神,也不怕恶婴再像刚才那样跑掉,于是将墨鬼袋递给范茹茹,叮嘱道:“小心些,别打开袋口,里面有很凶恶的东西!”
范茹茹点了点头,接过墨鬼袋,放在膝头,用手抚摸着袋子上的图案,说道:“这个袋子里,就是你说的那个……鬼吗?”
她的语气很平和,但从她那颤抖的指尖,犹疑的眼神,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是的,学校里的四条人命,你我的室友,都是死在它的手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大飞小徐的影子,呼吸不由一滞,摇了摇头,将悲伤的情绪驱出脑海,说道,“你终于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了?”
范茹茹沉默着将墨鬼袋递回给我,脸上睫毛轻颤:“其实我还是有些怀疑的,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让我难以解释…可能你说的是对的吧……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我接过墨鬼袋,将那袋口的红绳在手上缠绕几圈,防止恶婴乘着我不留神之际逃脱。范茹茹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如果不是刚才墨鬼袋的诡异行为就发生在她的眼前,恐怕她还是不怎么信我的话。而且听她的口气,似乎只要找到合理的原因可以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就会重新变成原先那个不信鬼神的无神论者好青年。
要一个普通人相信世界上有鬼……到底有多难?
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不是只有让她亲眼见一次鬼,她才会相信这个世界并不像是教科书上写着的那么科学?
不过想想自己的见鬼经历,并不怎么美好,要不是我命硬,早已经死了几次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不见鬼不信世上有鬼的人,活得比较轻松吧。
只是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凑巧,巧得让我觉得世上肯定有某种‘存在’,可以听到我们内心的想法,然后开始逗我们玩。
在我心中对范茹茹还是没有百分之百相信我说的话这件事耿耿于怀暗自腹诽之时,她忽然喊了一声。那喊声充满震惊以及恐惧,但并没有实际的内容。我还没转头看她,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臂。
不得不说女人在受惊之后爆发出来的力量,并不比男人弱,虽然隔着衣服,但我还是我感觉自己的手臂肌肉都快被她捏碎了。
“你…你快看那边…那…那是什么?……”她终于开始断断续续地说出有内容的话语。
我忍受着手臂上越来越重的疼痛,顺着范茹茹另一只手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的手指着湖面,于是我也看向湖面。
深夜的湖边安静静谧,深夜的湖面也安静静谧,岸边路灯发出的亮光只能影响到湖边几米的地方,眼前的湖面虽然看着有些幽暗,但因着头顶的璀璨星光,我还是看清了令范茹茹惊恐尖叫的由来。
夜幕低垂,温度渐低,暗沉沉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大片水汽,在那水汽之中湖面之上,站着一个绿色的影子。那绿色的影子正对着我们,一动不动地站在湖面上。
正常情况下,人是不可能站在水面上的,再加上那绿色影子的样子过于诡异,所以相信看到那个绿色影子的人都会有很自然的联想。
我刚才在教学楼b区四楼的女生厕所前见过那个绿色影子一次,所以我不用那些联想,我直接确认那就是一个鬼。
刚才‘它’被我的引魂咒语引过来,我不是已经将‘它’吓走了么,怎么又出现了?
在我心生疑虑的时候,我忘了并不是每个人看见鬼的时候都这么淡定的,坐在我身边的范茹茹正对世上有鬼这一事实将信将疑之时,这么一个绿影鬼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以悬浮水面这么超自然令人信服的方式,她心中的惊恐冲击可想而知——这从我的手臂上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力道就可以推测出来。
人们面对自己所无法接受的事情之时,往往选择逃避了事,我身旁的姑娘也是这样,于是我听到她说:“我…我们走吧…”
我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也没有在范茹茹面前表演一下‘捉鬼’好戏的*,冷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湖面上的绿影鬼,说道:“嗯,时间很晚了,我坐着也感觉有些冷起来了。”
深秋的凌晨,气温自然高不了,我们两人在户外湖边坐着冷是正常的,但我这时候这样说自然是想要缓解一下范茹茹亲眼‘见鬼’之后的紧张。
夜深了,感觉冷,这样离开比较自然,并不是因为害怕别的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我这应该不是怜香惜玉,只是对之前误会范茹茹一事所做的某些微不足道的‘补偿’。这等隐秘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但范茹茹似乎却不领情,因为我们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停下转身指着湖面上飘着的绿色影子说道:“那个绿绿的…应该是鬼吧?”
她好像从最初的惊恐之中缓过神来了,抓着我臂膀的手也松开了。我揉了揉之前被她抓的麻木刚刚才解放出来的左手臂,皱着眉头说道:“嗯,你说的对,那就是一个鬼!”
范茹茹露出害怕的神情,身子也不由往我身边靠了靠,轻声说道:“那是什么鬼?它会不会害人?”
我盯着那绿影鬼看了一会,见它只是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它正对着我们,但它的面容被长长的头发所遮掩,看不到它的目光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正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