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属于背景介绍,与前后两章情节上没有直接衔接,不喜欢的朋友可直接跳过)
巴人不太会总结战争的经验与教训,他们大多数人更相信手中的柳叶剑。
战事结束后,本来应该认真总结,可是,他们中的贵族把更多的精力花在劫后余生的享乐上,奴隶们当然是做他们做不完的活。
但是,他们自以为非常清楚,这一战,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战争,就算是无缘无故,本身也是一个原因。现在,来简单交待一下巴楚战争的背景。
这次巴国历史上著名的大战,《史记·楚世家》仅载:“肃王四年,蜀伐楚,取兹方。于是楚为捍关以距之。”语焉不祥,让后人误以为与崇尚武力、英勇善战的巴人无关。
有关巴人、巴国的历史记载,比长了尾巴的人还要稀少,有种认为巴国本来有史书,被秦始皇的一把火焚了。
这场战争的直接起因是楚国出兵先攻占了巴国东部的第一道盐泉——夷水(清江)盐泉,巴国联合蜀国反击,意图夺回盐泉,并阻击强大起来的楚国向巴蜀两国的领土扩张。
当时,国界没有现在这样准确的经纬度,再加迁徒比较常见,因此,国土概念在一些地方(如无人地带、缓冲地带)还较模糊,但在巴人心中,盐泉(水)是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滴水必争。
盐、独木舟(及船棺)、柳叶剑、丹砂、竹枝歌舞,当然还有在他们看来更加重要的巫术,是与巴人息息相关的。
这是一场因盐而起的战争,巴国武士是名富其实的盐战英雄。
因此,我们不妨先说说盐。
巴人对盐的理解远比现代人要深奥得多,在他们心中,食盐是神圣的,充满魔力。
劳动创造了人,而食盐所含十多种微量元素是猿脑向人脑进化的催化剂。盐还为保存食物特别是肉食提供了方便。
“盐”,本意是“在器皿中煮卤”。早在虞舜时期,盐已是部落间经常交换的重要项目,盐,是最早的商品;夏王朝"定九州,任土作贡",规定凡出盐的地方,盐必须作为贡物向天子按期进贡。
初期盐的获取,安炉灶、架容器、燃火煮,费工时,耗燃料,产量少,便稀以为贵。《左传》称盐为“国之宝”。
食盐,是天然的垄断商品。
春秋时期,管仲便基本搞定了盐的官营制度,而垄断经营(特许经营)一直并没有真正消失。古代超级土豪(巨贾),多出自盐业和铁业。
不仅如此,盐,还是古时祭祀的常见之物,人们认为邪恶对盐有恐惧感,巴人更是深信不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你说重不重要?
古时,掌控盐,就是掌控重要资源,掌控财富,甚至掌握别人的命运。而所有动物之间的争斗,起源于对食物的争夺,人类为包括食物在内的财富而战,并且永远不会停息。
中国古代的盐可分为海盐、湖盐、井盐、岩盐等,由于交通条件和制盐技术同时受到极大制约,就近取盐必然成为数一数二的重大事情,不惜大动干戈。
据说,中国最早的两场历史大战,黄帝与炎帝的阪泉之战、黄帝与蚩尤的涿鹿之战,也是因为争夺盐池。其中河东盐池(山西运城解池)便是最重要的一处盐源,成为逐盐中原的目标。
古代巴人,得天独厚。三峡及四川盆地原是一片汪洋,是古地中海的一部分,后来,四川盆地成为内海、内湖,再由海盆、湖盆而成为陆盆。
大巫山、大娄山等诸多山脉隆起之后,把海底的含盐层上升,经雨水顺裂隙渗透溶化后再流出地表,形成峡江地区众多的盐泉。
峡江地区盛产的食盐,成就了巴人,才有“盐巴”、“巴盐”两个词。盐,是巴国的经济命脉,满载盐巴而穿梭在大小河流之中的巴人独木舟,让邻国人羡慕、嫉妒、恨,还加发疯。
巴人走到哪里,盐水就从哪里汩汩流出来,除了三大盐泉,他们抢夺、或是发现众多盐泉,仅长江沿线,就有今奉节的白盐碛、云阳的云安厂、开县的温汤井、万州的水滩井、忠县涂井等等让他们喜笑颜开的财富。
巴盐是当时楚国、蜀国,甚至秦边以及夜郎及周边各小国、氏族的重要供给地。
有人会说,蜀地多盐,不错,但是要等到多少年后秦昭王时主持修建都江堰的李冰为蜀郡太守,创新开凿蜀地井盐之后。
在此之前,不少的蜀国人,恐怕不敢藐视巴盐,虽然他们不一定喜欢拥有盐巴的邻居,就如喜欢一个女人不一定非要喜欢她的丈夫。
楚国人凭借比蜀国强大的军事实力,野心也膨胀得更大,想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盐的问题,公然采取了最直接、最血性、最惨烈,也最有效,或许还最符合乱世逻辑的方式:买不如借,借不如盗,盗不如抢,抢不如有。
直到后来的楚襄王,还在梦见与巫山神女幽会。
实际上,这是楚国对巴国盐的强烈占有**的一种艺术化梦境,并不是单纯对美人的**。虽然巴国神女的美丽足以让所有君王想要幽会,而这个美人手中流淌的白色盐水,就像她青色的长发一样,同样让君王们魂牵梦绕。
当然,楚国人的胃口绝不单单只需要巴国的盐。
楚国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自春秋之世并有江汉、陈、蔡等地,历次北出,欲问鼎中原,始终受到齐国、晋国等老牌大国的遏制(尊王为虚,攘夷是实),长达百余年之久,后来吴楚争端又是六十余年。
此时,一直受到所谓主流国家冷嘲热讽的秦国也正在崛起,很快要进入牛市。
楚国北出越来越费力不讨好,首先独霸长江流域,占据半壁江山,便成为其战略目标,下伐吴越,上伐巴蜀,既是形势所逼,又是有机可乘。因此,巴楚之战,不可避免。
这一点,楚国人和巴国人都看得很清楚,不过,出过熊侣、伍子胥、申公巫臣、范蠡、屈平等一流的政治家、谋略家的楚国人看得更远。
巴人为盐而骄傲,更为盐而战斗,看得比生命还要宝贵,为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不夸张地说,巴国进行的不少战争,都与盐有关联,包括外战和内战,不是抢盐水,就是盐水被抢。盐水,是巴人的血液。
这一次,巴国举全国之力,联合蜀国,力图抑制楚国西进,反而大败,从此急走下坡路。
此战,明显暴露出巴国的致命不足。在各大国相继进行变革之时,巴国公室贵族不思进取,其政治、军事、经济、社会体制均落后于同期的诸多大国。
巴国体制,处于半国家状态,上层已有国家形态,中下层仍以部落为主。有种说法,铁器和牛耕萌芽了封制制度,青铜仍占统治地位的巴国显然落后了,大约处于半奴隶、半封建社会。
从军事方面而言,国家建有一支强大的虎贲武士,为巴主直系,称为“巴师”,相当于正式武装、国家军队,兼有禁卫军与野战军双重功能,主要来自夷水钟落武离山的老五族(称“内五族”),算是一支常备军。
同时,大量武士仍然是分散在各部族的适龄男子,甚至在战事紧张时老弱男子和壮妇也为战士,属于扩大化的贵族私属武装。
虽然巴国战时的组织方式与其他大国有不小差距,可是,巴国有让各大国士兵闻风而抖的单兵独立作战优势,尤其是丛林作战,他们的每一个武士,浑身都充满战斗细胞。
巴**队主要是水步两军。水军称“舟师”、“水师”,步军称“陆师”,也称”陵师“,大约与楚军称陵师同出于一辙。因丹涪水一带山高路险,当地也俗称步军为“山师”;一些平缓的地方,如都城,有车师,但在巴国的特殊地理环境下,不是主要军事力量,礼仪的作用更大。
此时,巴国文武已逐步分设,军队中也设将军,大约算是职业军官;各部族头领及重要人物由巴主授衔领军。
国君为军队最高统帅。
每逢大战,巴国主亲自率领,或战前点册命将,由公子、重要大臣领军出征,各部族武士随同出征,接受统一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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