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被干瘦男人领着从粮店出来走到了富宁坊最北面,一拐弯就到了富华街。
这里是富宁坊最热闹的地方,应该说也是金台县城内最繁华的所在,茶楼酒肆林立,道路两边各种摊贩售卖着吃喝用度之物。
来到一处临街店铺搭建凉棚前,干瘦男人拉着王猛坐下。
“大个,你且坐着。”
这是一家卖饭的铺子,王猛抬头望去,写着“冰鸭包饭”。
千户大人在锦衣卫所里弄了个让力士们认字的夜校,王猛算是比较聪明的一个,但毕竟才念了一个月的书,上头那四个字,也只认得“冰包饭”三个字。
啥玩意?这玩意能吃?
不多时,矮瘦男人捧着两团东西回到座位上,分了一个放在王猛面前的木盘上。
“来,请你吃个包饭。”
大片的莴苣叶子包着一团米饭,王猛慢慢的打开表面温热的莴苣叶,仔细分辨,饭团表面有着星星点点的芝麻粒。
好奇的掰开饭团,米饭里掺着姜蒜和青豆,还有一些泛着酱色的肉粒,肉粒外面裹着一些如同水晶一般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冰鸭。”,矮瘦男人得意的解释,“把鸭子肉从骨架上一点点剔下来,用特殊的配料熬煮一锅鸭肉汤,放上一夜,油汤凝结,就成了这东西。”
“再把这冰鸭切成碎块,包在这米饭里,冰鸭遇到热米饭,油脂慢慢溶在饭粒当中,口味一绝,这就是他家的冰鸭包饭了。”
“对了,我姓张名山。大个,你叫什么?”
“李猛。”,按照李锦的嘱咐,报上了事先安排的假名。
这次带出来做任务的十个力士,假名全部姓李,其实也是李锦有意在潜移默化的情况下在这些新兵的脑子里刻下一点私人烙印。
王猛一口吞下小半个包饭,滋味确实不赖。但和卫所里的肉包子比,还是差了些。
没别的,里面的肉太少了。
“李猛,好名字啊,倒是贴切的很。”,张山嘴里嚼着饭团,打量着王猛。
确实如此,虽说这个世界的大明百姓身体素质要稍微比李锦前世那个世界历史上的明朝人要高一些,但王猛这超出一米八的身高确实算得上很高大。
更不提做过矿工的他本身就肌肉扎实,又在月牙滩和锦衣卫所里吃了一个多月的肉,身体更健硕了不少,往人群中一站,就当得起“壮士”这两个字。
两口就吃完了不算大的饭团,抹了抹嘴巴,王猛直接问道,“张哥,你方才说的那来钱快的活,到底是要干什么?”
放下了手中的莴苣叶,张山眼神挑了挑,嘴巴冲着大门上的牌匾努了努嘴巴,“就他。”
事情很简单,这家冰鸭包饭的老板姓何,在这街上开店已经七八年。
原先只是个普通的小食铺,但从今年开始,灵光一闪琢磨出来了这冰鸭包饭的做法,生意一下红火了起来。
可不曾想才过了大半年,街尾另外一家铺子也开始做起了这包饭生意,而且做法与何老板的店铺一模一样,一下子抢去了不少生意。
何老板不服气,上门理论。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专利法,你能做,我如何做不得?
你问我如何得来的汤料秘方?什么叫你的秘方?简直笑话,那是我自己辛苦琢磨出来的。
一来二去便吵了起来,听到对方如此无耻,何掌柜气不过就动了手,结果自己还没抽到别人,反倒是被对方的伙计邦邦两拳打翻在地。
这种事找官府是没用的,更何况,到衙门告状得花多少银子?
气的快要抑郁症的何掌柜找到了自己的同乡,一个绰号郭黑头的汉子。
郭黑头三十来岁,年少时练过武,却没什么成就,有点拳脚功夫,也有两把子力气。
在金陵混过几年打行,还做过打行的小头目。
一次办事的时候不长眼冒犯了权贵,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敢在金陵待下去,连夜跑回了金台。
这几年在金台县纠结了七八个闲散汉子,在金台县城西门外弄了个车马店。
何掌柜与这郭黑头都是来自金台乡下某地,两个村子隔着一条四五丈宽的小河东西分置,勉强算是同村人,互相认识但交往并不多。
原本是不想和这个郭黑头打交道,只因这姓郭的少年时便行径恶劣,学了拳脚功夫后更是成了村霸般的人物,从金陵回到金台县后也是如同地痞一般闲晃了一两个月,还曾经上门强行借走了何掌柜五两银子拿去赌。
更加上这郭黑头的那家所谓的车马店,平日里也没见过有什么生意,每日里那几个闲汉只在院子里喝酒赌钱,也不知道这银钱都是怎么赚来的,大抵不是什么好来路。
所以除了郭黑头偶尔上门来找何掌柜叙个同乡情,顺便吃个霸王餐,平日里何掌柜很少主动与郭黑头联系。
但这次的事情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动了找这位同乡帮忙的念头,好想办法出一口这恶气。
“所以,张老哥也是那郭黑头的跟班?”,王猛看了看进进出出的食客,寻思着这店老板也是憋屈,但找郭黑头这种人帮忙委实不算明智之举。
那张山摇头苦笑,“害,不瞒你说,哥哥我和郭黑头确实相熟,但算不得他们一伙的。只是长与他们赌钱,前些日子不走运,输了他八两银子,没有法子才被拉进来做这一场。”
“嗯?”,王猛觉得不对,“张老哥之前所言那郭黑头手下也有七八个跟班,只是为这何掌柜出口气罢了,七八个汉子还不够?为何还要把你拉进来,不光如此,还得把我拉来?”
张山摇摇头,“李老弟有所不知,那郭黑头的车马店不知出了何事,一年到头也不见做几单生意,偏偏前几日接了一个大活,说是手下人押着车去了松江府,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前几日接了活?一个月后才能回来?”,王猛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想到宋百户之前的交待,也不问这么多,只是用手摸了摸脖子,“说了半天,张哥,这郭黑头要咱们去干啥?先说好,杀人放火可不行啊。”
张山嘿嘿一笑,猥琐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在王猛面前抖了抖,压低了声音道,
“今夜子时,你我在此汇合。我翻墙到那何掌柜对头的家里,把这玩意倒进那水缸里就算完事,事成之后,咱兄弟俩一人可分二两银钱。”,张山咂咂嘴,“本来这事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干,主要那家人的院子里还有三四个身强体壮的伙计,万一被捉住了,老哥我这小身板,怕被人活活打死当场啊,这才叫上兄弟你一起。”
王猛眼神凝重,“你要去下毒?”
张山嘿嘿一笑,“老弟莫要如此害怕,不过是些大黄,大黄你可知道?泻药而已。若是下毒,我怎么敢随便拉你入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