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县的县衙内,县官钱若甫这些天可谓是春风得意。
自从摆脱了那些腌臜货的控制,他如今已经成了金台县正儿八经的一县之尊,不再是那个被软禁在县衙后堂连出门都要别人点头才行的傀儡和预备背锅人了。
凭良心说,钱若甫虽然是个官迷,但不是为了贪财才一门心思的想做官,权力对有些人来说要比银子更重要。
而且这种人并不算少数。
当然,能顺手捞点银子的话,钱若甫也不会拒绝。
但底子里,他还是个想做正经事的官迷。
至于说刚摆脱了那些给自己下套的人,又成了锦衣卫的狗,这种事钱若甫想的很开。
至少人家李千户没有软禁自己吧?
派来金台县的那些人也从不干涉自己在县衙内的政务,只需要在钱若甫的职权范围之内配合他们行动就可以。
前几日也不知道千户大人说了什么,那位金陵镇守太监竟是在通证司发出来的邸报上夸奖了钱若甫一句话。
虽然只是提了一句金台县令办案得力,但却等于是在告诉江南官场,钱若甫是他孟镇守看上的人。
当然这么做不可避免的会让钱若甫被打上阉党的烙印,但钱若甫他在乎么?
阉党怎么了?
笑死,他钱若甫一个举人出身,在官场本就是无根浮萍,不然也不会被几个江湖骗子做局套了进去。
更不要说,他姓钱的其实是锦衣卫的人!
所以说,李千户真是个好人啊!
可惜了,千户大人还是太年轻,要面子,怎么就推三阻四的不肯当我爹呢?
要说一开始钱若甫认李锦做爹还有一点破釜沉舟赌一把的成分在里面,但现在他真心惋惜当日李锦拒绝了他。
只因为事后悄悄地打听了一下自己这位靠山的来历,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的钱若甫心肝怦怦跳。
本以为李锦是看着面相年轻,原来真的要过了年才22岁。
二十出头的锦衣卫千户不是没有,京城里有,金陵城里也有,但那都是挂职的勋贵子嗣,吃一份俸禄罢了。
咱的这位李千户,是实权千户!
要知道,现如今在京城坐镇的那位锦衣卫指挥使,22岁时恐怕还只是个旗官。
更不提李锦在永平府阵斩北蛮三品亲王的事迹,如今已经传遍大明上下,这是何等荣耀?
那位大明柱石,如今已经登临一品的大明军神,22岁时在干吗?
在镇江府街头一刀斩了国公府十几个下人,那不是啪啪的在国公府颜面上抽巴掌?
虽听人说那些人只是魏国公小舅子的家仆,但一言不合就全杀了,也能看出咱这位千户大人有多跋扈,多嚣张,多有底气。
因为当街大开杀戒,金陵六部里不是没有人弹劾李锦,可事后连一片水花都没见到。
其中的隐情,值得慢慢玩味。
在钱若甫的眼中,李锦现在只是锦衣卫千户,而且还是副的,但将来最少也是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前途。
所以他在心里不知道发誓了多少次,李锦这根前途不可限量的大腿,自己一定要抱的紧紧的。
认爹,必须认爹!
自己将来凭着资历也要在“李党”这条船上占个好位置。
可这两天钱若甫觉得自己的抱大腿之路,可能有了点小波折。
李千户安插在金台县的那几个精悍部下,不见了。
钱若甫知道那几人在金台县并不是专门来监视控制自己这个傀儡县令,而是另有寻找矿脉的重任,为此他专门调拨了几个衙役来给王猛几人打下手。
寻找矿脉,当然不会在县城里找,肯定要攀山入林的。
这一段时间以来王猛等人在县衙里出现的时间并不多,但这一次钱若甫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已经八天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往日里那几位里隐隐有着头领模样的王猛,不知是自己晓事,还是李千户特意交代过,在明面上对自己这个县官是比较尊重的,不管出门寻矿,还是回来修整,都会和自己这个县官报告一声。
出门在外几日不回,也会派人送来书信交代他们一行人的踪迹。
这一次,八天了,杳无音信,有点异乎寻常,不像王猛此人的作风。
可钱若甫此时却在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联系李千户,把此事上报过去。
只因为这县衙里还有两位铁甲遮面的黑衣甲士,按道理这事似乎应该先和那两位商量下。
那两位黑衣甲士是李千户返回镇江之后,派过来的人。
王猛等人在见到黑衣甲士对其态度似乎非常尊敬,而且口中的称呼似乎是,“教官”。
看起来在李千户的麾下,这两位黑衣甲士的地位要比王猛高出许多来。
而且曾经听那位王猛说过,有这两人在县衙内,只要没有千户大人那种级别的高手来刺杀,县衙内的安全绝对有保障。
两人来到金台县之后,总是一人在县衙内披甲执锐的巡视四处,一人在后衙和钱若甫卧房一墙之隔的偏厢休息。
钱若甫从未见到这两人走出县衙,连吃饭都是在那间小偏厢里关上门。
在他看来,二人既是监视也是保护,而且更多像是在保护自己。
毕竟如果只是监视他,用不着每天都拎着刀全身带甲的在县衙四处巡逻。
钱若甫也曾试图和二人搭话,但两人似乎都是不善言辞,面甲之下瓮声瓮气的简单应答之后便会找个理由离开,而且理由非常生硬,似乎有意是不太想和自己多聊。
他以为这二人的疏离态度是李锦的特意交代,所以从那以后他也没有刻意再和两人套近乎。
可今日在大堂内踱步思忖半晌之后,钱若甫觉得要和两位连名字都不清楚的黑衣甲士商量一番了。
此时正是晌午,两人平日里这时都在厢房内用餐。
钱若甫心中想着说辞,就忘了事先敲门。
而两个“黑武士”因为平日里也没人来这个僻静地方,也没有把门栓插上。
摘掉了面甲,露出青灰色的死人面孔,张着嘴巴用和常人迥异的獠牙在啃食带血生肉的两人和忽然出现在门口的钱若甫对上了眼。
金台县的一县之尊,嗓子里古怪的咕噜一声,双眼翻白,倒了下去。
两个黑武士中个子稍矮的那个把手中的生肉往木盆里一丢,辽东口音狂飙而出,
“劳资都说了把门插紧!你他娘的,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