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稻田被踩踏了,肩头还被封着铜丝的马鞭抽烂了,但李家父子也打了周向睿几拳,又拿了周向睿同窗当做赔偿丢下来的银子,自认觉得没吃亏,反倒觉得小赚了点。
然而第二天就有泰兴县的衙役来到了河叉村,直接锁了李家父子。
理由是看见有醉酒的士子路过稻田,见财起意想要杀人越货,幸亏周士子同窗及时赶到,才将人救了下来。
如今周家士子一纸诉状告去了县衙,就要将李家父子下狱。
泰兴县的六品县官正儿八经的生堂审案,周向睿的一众同窗,纷纷佐证周向睿只是心情不好从旁路过,李家父子忽然暴起将人拖下马,欲行不轨。
李家父子不管如何喊冤,两张嘴哪里抵的过一众秀才举人?
当堂便判了个盗不遂。
按大明律,凡盗抢已行而不得财者,最高皆杖一百、流三千里。
念在李向河已非壮年,杖二十。李向河的儿子李阳杖五十,流放云贵为苦役人。
父子二人被打完了杖刑,已经半死不活,还要戴上枷锁在泰兴县县衙门前的站笼里示众三日。
李家儿媳知道是丈夫得罪了达官贵人,为了救李家父子的命,连夜变卖了部分家中田产,带着自认为是一笔巨款的一百两银子从河叉村来到泰兴县想要救人。
一个县衙前的差役好心指点她去找泰兴的周氏。
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进的了周家的门?在泰兴这个周家几乎只手遮天的地方,李家儿媳没摸到周家的主宅,就被周向丰带着赖三几个周家的家丁先寻到了。
李家儿媳被周向丰等人诓去了周家在城外的一处宅子,一夜遭遇不堪入耳,第二天衣衫不整的被丢弃在了泰兴县衙的门口。
小妇人带着的一百两银子也没了,忍着下身伤痛要去告周向丰等人,却不晓得周向丰等人姓名,只说自己是被周家人奸污。
那前一天指示她去找周家的衙役却站出来说女人是想要与周家说和不成,反过来攀诬周氏。
念着小妇人是救人心切,县官老爷大发慈悲就不以诬告罪来惩治了,只让衙役把小妇人赶出了县衙。
李家儿媳趴在自己丈夫的站笼前,撕心裂肺的哭了半晌,等哭哑了嗓子,才发现被打了五十刑杖,又被枷了一天一夜的丈夫已经只有出气没了进气,生生死在了站笼里。
后来的事情赖三等人也不清楚细节,只知道小妇人跳了河,只被打了二十刑杖的李向河也被放回了家。
在家中养了三个月,最终还是一命呜呼了。
但周向丰并没有就此放过李家,按照周向睿的吩咐,泰兴县衙当初还判了李家要赔周向睿五十两银子养伤。
所以一行人就等在李向河的灵堂前,等着李向河下葬之后,就收走李家的房子和剩余的田产。
这些事情的原委经过,是锦衣卫们足足切了十二根手指头才问出来的。
“这就是我大明的读书人和官老爷啊。”,宋明明抖了抖手中的供状,胸中怒火不知为何化成一声嗤笑,“我总算明白咱家千户为啥爱剁人脑袋了,只可惜这帮人的脑袋,暂时还得留着。”
孙泽奇看着供状上自己那位儿时好友的遭遇,也是久久无言。
“走吧,带上这些畜生,回镇江。”
老孙诧异的看向宋明明,“不等周家派人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宋明明一张漂亮的脸蛋浮起阴沉的表情,“先去以为只是周家下人在欺凌百姓,现在主谋竟是周家小少爷,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难道还能指望周家把本宗前途远大的少爷绑着送来给千户大人砍头?”
“把人带走,回镇江等千户大人回来再说。”
不知为何,宋明明心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催促着锦衣力士们把人捆到马匹背上,一行人在天黑之前踏上返回镇江的道路,当然,孙泽奇没有忘记带上李家唯一的独苗,李福安。
来的时候只带了三队锦衣卫,一共三十匹马,回去的时候多了孙二狗几个人,又带上了周家几个家丁,虽然刘庆山几个黑武士不用骑马,但依旧只能挑选几个体重稍小的锦衣卫两人一马。
这样一来,整个队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完全黑下来,整个队伍才刚走过了月西镇,恐怕得要深夜才能到达镇江府城。
孙泽奇提议在月西镇过夜,天亮再返回,被心神不宁的宋明明拒绝了。
把月西镇抛在身后,又前行了一段时间,一直感觉到莫名心乱的宋明明忽然被刘庆山从马上拽了下来。
八杆精钢短矛带着破风声呼啸着朝着队伍袭来。
铛铛铛的金属撞击声四面八方响起,黑武士们如同鬼魅在队伍中穿梭,高接抵挡的化解了夜色下的第一波突袭。
“是铁臂骑。”
边军出身的刘庆山已经认出了那精钢短矛是大明铁臂骑独有的武器。
“但人数不多。”
第二轮袭击已经飞来,依旧是八杆短矛。
“人数真的不多么?”,压低了身子的宋明明已经看到了来袭的人。
官道边一处缓坡上,已经绕出来两三百骑,摆出了要冲杀的阵列,目标就是锦衣卫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