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端坐在锦衣卫所的官衙后堂,一边喝茶一边和陆九台两人插科打诨。
身边站着乖巧的宋洛新,不时给两人续水。
宋明明姗姗来迟,脚步虚浮的走进后堂,跟李锦已经混熟了的他给顶头上司拱了拱手找了个位子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锦有些诧异,宋小旗虽然年轻,但做事向来谨慎,今天不光点卯迟到了大半个时辰,连平日里在他面前那份殷勤劲也不见了。
再仔细一看,不禁关切道,“宋小旗,身体有恙的话在家歇息就是了。”
脸色苍白的宋明明摆摆手,“谢百户好意,卑职不妨事,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而已。\\\"
陆九台一脸的卖弄,“嘿,李爷,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位宋小旗昨日和林,赵二位旗官去了芸香院,坐的还是雅间,叫了三位姑娘作陪。”,一边说,一边对着宋明明挤眼,那意思,小样,昨天夜里没少玩。。。
原来如此么,李锦端起领导架子来了,“小宋啊,你是分了几百两银子,但你和林德禄赵德意不同,你是孤儿,还没成家,还是要给自己存点老婆本的。”,语重心长的样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实际上比宋明明还小两岁,也是个没成家的雏儿。
宋明明一脸的虚心受教,心头暗道,啊对对对,您说的对,昨天我是在芸香院寻欢作乐了。
要真是如此就好啦。
那狐仙苏黎分明交待昨夜之事只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敢让别人知道,定然会在睡梦中切了宋明明的犯案工具。
所以他真不敢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李锦,只是频频点头,装作羞愧的样子。
“那什么,宋小旗,咱们这里还有一位张永泰总旗官吧,我这上任这么久了,好像一次都没见过他呢?”,李锦放下茶杯,忽然想起这件事来。
“张总旗,这个您上任的时候就去牛头山那边办案了。”
“说是拐卖妇女的案子是吧?我记得。但这他么的都一两个月了,也没个音信,怎么回事啊?”,李锦指节敲了敲桌面,“该不会出了事吧?”
宋明明脸上有些踌躇,“应该不会出事,张总旗他是怎们卫所武功最高的一个,”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哦,当然,跟您是绝对没法比。”
“哦?武功最高,那姓张的是几品?”陆九台好奇的插话。
“五品。”,宋明明视线往门外扫了一眼,神秘兮兮的低声道,“李大人,张总旗这个案子,您就别操心了。”
“什么意思?”,李锦好奇起来,“老陆,去把门关上。”
不敢在李锦面前卖关子,宋明明挪了挪椅子,离着李锦近了些,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小声说道,“其实所谓的拐卖妇女,怎么说呢,有些牵强,关键是那案犯,张总旗认识。”
“张总旗认识?”,这下李锦更好奇了。
“唉,何止张总旗认识,永平府甚至蓟镇大营不少人都知道那女人。”
“女人?!你特么快一口气说完,到底是谁拐卖妇女?”,陆九台也把椅子搬了过来,凑近了想听内幕。
宋明明干脆把自己知道的全盘脱出。
所谓拐卖妇女的案犯,其实是个女人,名叫郑彩凤。
郑彩凤的父亲名叫郑昌年,原本是蓟镇大营的一位游击千户,属于蓟镇大营里的一员猛将,可惜率队巡视边境时被北蛮精锐设计埋伏,受了重伤,虽然拼死杀了回来,但落下了病根,只能退居二线来到永平城做了一个巡城司都尉。
那一年郑彩凤十七岁。
做了两年的巡城都尉,郑昌年的旧伤复发,身体急速恶化,自觉时日无多,加上郑彩凤的生母早亡,便想着给未出嫁的女儿寻一门亲事,给女儿找个依靠。
寻来寻去,郑彩凤就嫁到了永平府下辖昌理县的教谕家。
那教谕姓周,是个老举人,儿子虽然二十五六还是个秀才,但终归是个三代读书的人家,郑昌年很满意。
好像放下了心事一般,郑彩凤和周秀才成婚不过刚一年,老郑都尉便撒手人寰。
可怜郑彩凤从此成了孤身一人,那周教谕一家起初对郑彩凤还是不错,尤其郑都尉在世时,把郑彩凤这个儿媳像个宝贝一样珍惜。
可好景不长,郑彩凤成婚三年还未见生孕,周家的态度便渐渐有了变化。
婆婆逐渐开始冷言冷语,周秀才隔三差五的和三两好友出入烟花之地。
周教谕倒是老实人,可惜惧内,对家中这些事只是不闻不问。
周秀才某日回家身上的胭脂味太重,郑彩凤便与其争吵起来,那周家婆婆不仅护着儿子,反倒埋怨郑彩凤是个不下蛋的鸡,别怪自家男人出去风流。
那郑彩凤自幼丧母,从小跟在老郑身边,在军营中长大,不能说武艺高深但也算得上学有所成的,据说有个六七品的身手,十几岁时在军营里三两个寻常小卒便不是她的对手。装了三年贤良淑德的郑彩凤一气之下不装了,抄起木头门栓打的周秀才一个七荤八素。
当天晚上周秀才就头上裹着绷带写了一纸休书。
郑彩凤也是硬气,直接签了休书同意和离,当晚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周家。
所有人都以为郑彩凤要回永平府城,哪想到这女人一去不知踪影几个月,等再有消息的时候,居然是在牛头山弄了个什么凤凰小寨。
牛头山其实不算偏僻,山下有官道,正是永平府到蓟镇大营的必经之路,那所谓凤凰小寨就在官道旁的半山腰上。
原来郑彩凤离开周家之后,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什么错,但一个女子被人休书和离回到永平府总归有失颜面,何况爹爹也已经去世,永平府也没什么留念的。
便悄悄托人把郑都尉在世时在永平府置办的宅子卖了,加上以前郑老都尉留下的钱财,在牛头山上建了一个小寨子。
买了几个被家人贩卖的小姑娘,又不知从哪结识了个寡妇,住到了凤凰小寨里,每日种菜织衣,倒也过的舒心。
直到最近,那郑彩凤不知道怎么想的,陆续弄了几个在家受欺负的女子上了山进了凤凰寨。女子的家人开始以为是被贼人拐走,后来听说人在牛头山,又听说那寨子里全是女人,便前去上门讨要,结果被郑彩凤一个一个打下了山。
那些人这才报了官府,说是贼人拐卖妇女。
哪知道不管是昌理县衙,还是永平府,听说是郑彩凤的事,便都敷衍起来。
派几个衙役过去,根本打不过郑彩凤。
派巡城司的兵丁过去?人家是老都尉的苦命女儿,谁真下手,小心背后挨同僚的冷箭。
蓟镇大营的兵就更别指望了,先不说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想调动边军纯属异想天开,那边军大营里可有不少郑昌年的故交,甚至有不少将校的子女就是郑彩凤本人的儿时玩伴。
这下那些女子的家属就抓了瞎了。
一筹莫展之际,不知道是哪个机灵鬼把这件事告到了锦衣卫来,张永泰总旗一听是郑彩凤相关,问清了来龙去脉,当时就拍着胸脯说他要去办。
“所以说,张永泰其实不是想办案子,是想见见那个郑彩凤?”,李锦嗤笑道。
宋明明也跟着笑,露出一个老大你懂的眼神,“郑昌年当年想嫁女儿的时候,张永泰还是小旗,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可惜郑老都尉不想女儿再嫁给个武人,一心想找个读书人当亲家。咱这个总旗,可至今未娶呢。”
陆九台一脸的淫荡,“啧啧,这个张总旗办案是假,想趁机把人办了是真。”
李锦摇头苦笑,“不管办案还是办人,这特么一个多月了,要是顺利,孩子都怀上了吧?”
与此同时,永平府正北偏西四十里,牛头山上,凤凰小寨一处木楼里,
身无寸缕,形如枯槁的锦衣卫总旗张永泰双手被捆在竹床两边,原本方正的国字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巴,一双无神的双眼盯着房梁。
明眸皓齿,身段丰盈郑彩凤一袭绿衣坐床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张永泰,身侧还有个黑衣女子,比张彩凤还要漂亮三分,脸上带着娇媚笑容,眼神炽热。
张永泰强迫自己不看那黑衣女子,嘴唇颤抖,声音有些沙哑的对着郑彩凤哀求,
“妹子,哥今天指定是不行了,你放过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