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姓田的男人?
那个人该不会就是田喜民吧?
大阳和文博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虽然心下满是疑问,不过却又似乎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那个男人具体叫田什么你知道吗?”大阳看向中年女人问道,“你又是因为什么把你女儿的身份证复印件给他的?”
面对着大阳的疑问,女人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来:
“那个男人……他,他叫田喜民……”
果然是他,果然是那个男人!
大阳看了文博一眼,然后示意女人继续往下说。
女人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我记得大概是一个多月之前,那个叫田喜民的男人来到我们家。
也不知道他是从谁那听说的,我闺女许秀香精神有点儿问题,又刚刚离了婚。他就来我家问我,想不想帮秀香再找一个婆家……”
听到这话,大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他并没有想到,这个身份证复印件上叫许秀香的女人竟然……精神有问题?
许秀香的母亲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面前警察神色的变化,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警察同志你们可能不知道,我闺女秀香从小就有病。为了给她看病,家里大大小小的值钱东西能卖的都卖的差不多了,亲戚朋友也借遍了,也都借怕了,看见我们恨不得都躲得远远的……
其实我也能理解他们,毕竟就秀香这个病,可不是三万两万就能治好的。
秀香她爸看秀香的病根本就不可能治好,二十多年前就抛下我们娘俩走了。
我是砸锅卖铁,省吃俭用,再加上收破烂卖废品,才勉强将秀香拉扯大……
现在,虽然我闺女的病没有完全康复,不过倒也不经常发作,我也算知足了……”
看着面前满脸沧桑,神态疲惫,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大阳和文博几乎看到了这二十几年来女人的不容易。
一个女人,独自拉扯大一个孩子本身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这个孩子又患有精神疾病呢?
不过对此,大阳和文博只是感到无奈,甚至还替眼前这位母亲感到一丝无力,却毫无他法……
……
“闺女大了,总还是要嫁人的。我毕竟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不像从前那么硬实了。这么些年为了照顾秀香,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一旦哪天我病倒了秀香怎么办?我总不可能一直照顾她的。”女人神色平静地接着往下说道,“可是秀香这个情况,又有谁会娶她呢?
就连我们这片儿打了三四十年的光棍儿都不想要她,生怕娶回家一个累赘……
后来,还是经人介绍,说是离我们这儿远一点儿的一个村子,有一户人家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一直也娶不上媳妇儿,没办法传宗接代,所以也就不嫌弃我们秀香,只要能生孩子就行。
我一想,秀香虽然精神有问题,可也不是从出生就有的,她这个病不遗传。
只要她嫁到那户人家,再给那家人添上个一儿半女的,总比跟着我一个身体不好的老婆子强吧……
所以,我就同意了……”
“后来呢?”文博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刚刚说,许秀香刚刚离婚了?这是怎么回事儿?那家人不是不嫌弃您女儿吗?”
“是,是离婚了。”女人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常年累月地照顾病人得不到好的休息,女人整个人看上去都特别没有精神。再加上长时间在风吹日晒下捡破烂收废品,女人的脸上,手上都满是皱纹沟壑,显得十分苍老。看得文博和大阳都忍不住皱眉头……
“秀香嫁到那户人家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开始我听说那家人待秀香还不错,我这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要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秀香在地下的姥姥和姥爷……
可是,就在几个月前,那家人忽然就要他们儿子和我们秀香离婚。
说是因为我闺女嫁到他们家这么些年,也没为他们家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断了他们家的香火……
其实我也明白,要不是为了要个孩子,他们那家人是不可能娶我们秀香进门的。
可是如今……
我自知理亏,我这闺女本来精神就有问题,再生不出孩子,这不是害了人家家吗?”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文博此时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不相信作为一个母亲,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也就算了,可你是许秀香的妈,你怎么能也说这种话呢……”
还不等文博说完,一旁的大阳就忍不住悄悄拉了他一下。
作为一个母亲,相信她的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难受吧?
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就像她自己说的,许秀香原本就精神有问题,很难找到婆家。
要不是因为那户人家家里没钱,又想要个孩子,估计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儿子娶许秀香进门吧?
其实,眼前这个母亲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或许正是因为她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任凭对方与许秀香离婚的吧……
……
“那……这事儿和田喜民又有什么关系?”大阳拦住了文博,拦住了文博没有说完的话,又继续看向女人问道。
女人叹了口气,声音越来越低:
“前一阵子,我查出得了癌症,晚期,医生说没有多少时间能活了。
那时候我本来还想着,这也没什么,反正秀香以后的日子也已经有着落了,我也没什么可惦记的,就剩我这么一个孤老婆子死了就死了。
死了对我来说,或许倒还算是一种解脱。
我这辈子没什么能耐,孩子跟着我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过好歹她如今还算是有个去处,再不济还有那么一家人能管她个吃饭睡觉,我这心里也算是欣慰了。
其实,就算是医生说我这病能治我也不想治了。
遭罪不说,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还浪费钱……
可谁知道……”女人说着说着,眼泪便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谁知道,秀香竟然叫人家送了回来,我这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我真怕有一天……”
此时,狭小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女人的啜泣声。
对于自己刚刚因为冲动而脱口而出的话,文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面对这样一位母亲,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
……
“可是秀香人已经被送回来了,没办法,我只能再每天出去捡废品。这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吧,也不知道我还能照顾她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差不多一个多月之前,那个叫田喜民的男人也不知道从谁那里打听到了我们家秀香的事儿,就找到我家问我还想不想再给秀香找一个婆家。
他说,他认识个人最近正托他帮着找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做媳妇儿。
我想着,要是真能给秀香的后半辈子找个依靠也挺好,但是咱也不能骗人家。
我就把秀香可能不能生孩子这事儿和田喜民说了。
田喜民知道后,就说要和对方商量一下,看看人家那面的意思。
我想着这也没毛病,就答应了。
一直到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还以为这事儿要黄了呢。
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后,田喜民再一次找到我家。说是对方已经同意了,那个男人并不在乎我们秀香精神有问题。孩子的话能有是最好,要是没有也不强求。
于是我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之后,田喜民就把秀香带走了,还顺便复印了一张秀香的身份证复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