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张立文依旧还是那副老样子,低着头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张立文,我们在你新园桥下面的临时住所里找到了这个,”林然将物证袋拿起来,“这是王欣的钱包,里面有她的身份证。另外,在她的包的夹层里,我们还发现了一千块钱。
你不是说王欣是因为管你要钱,你拿不出来,她才威胁你强奸吗?
那这钱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怎么解释呢?
总不会是你杀了人之后,将自己的钱又放在她的包里的吧?”
夏天此时并没有说话,而是微微眯着眼睛,时刻注意着张立文的反应。
旁边的周思睿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记录着,眼睛时不时看向张立文。
“我……我不知道。”张立文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可能是她要干什么事,需要用很多的钱,但是一千块钱不够,所以才找我要的钱吧……”
张立文抬眼瞥了瞥林然,手再一次摸了摸鼻子。
“那这个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林然又拿起了另一个物证袋,“这里面的东西你眼熟吗?”
“……”张立文没有说话。
“这是孟娇娇出事的时候身上穿的睡衣。你来解释解释,它为什么出现在你家呢?
还有,孟娇娇在金融公司工作。虽然挣得不是很多吧,可怎么也远比你这么个门卫挣得多吧?而且她还有男朋友,那她是怎么看上你的呢?算起来,你可比孟娇娇大了三十多岁呢!甚至比她的父母年龄还大呢!
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帮她送快递,她觉得你看起来老实就看上你了……”
此时的审讯室里虽然开着空调,可张立文的脸上却还是有大颗大颗的汗流下,清晰可见。
只见他双手无意识地互相搓着,眼神飘忽不定。
“那……这枚钥匙你总该认识吧?”
林然手里拿的,正是新兴里小区门卫室的钥匙。只不过,是张立文偷偷配的。
大阳他们将钥匙取回来后,立马又去了一趟案发现场,挨个试了一遍。果然,找到了其中一把。
“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林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意,“这会儿怎么不说了?”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们不是想找到杀人凶手吗?我已经承认是我杀了人,为什么杀有那么重要吗?你们也不用再审来审去的浪费时间,要枪毙我就赶紧的。”
“哼。”
眼见着这个看上去老实的男人想要放赖,一声冷笑轻轻传来,夏天眼神凉凉地看着张立文。
“你笑什么?”
“我在笑,其实你早就出卖了你自己,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刚刚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鼻子,又无意识地搓着手。除此之外,眼神飘忽不定,四处乱看。这些,都是心虚的表现。
也就是说,你一直在和我们说谎。
尤其是当你听见王欣的包内还放着钱,孟娇娇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少的时候,你的表现就更为明显了。
心理学上讲,一个人下意识的微表情和小动作,往往反映了他当下的内心状态。正是由于你在说谎,你的内心才会紧张,或者说是焦虑。
所以说,你并没有说实话。”
夏天一边说着,一边留心张立文此刻的状态。她说这些其实并不是想要证明什么,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撒谎。况且,又有谁会在开着空调的房间不可控制地流汗呢?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她说这些,不过是想让张立文放松警惕。这样,等她再说接下来的话时,这个男人才会更容易从心底里被击溃。
不知道为什么,夏天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一旁记录的周思睿感到心里毛毛的,总有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除了周思睿,就连林然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夏天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长得又那么瘦,却始终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哦,不对。回想起当初他和夏天一起抓孟娇娇男朋友的时候,林然摇了摇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见时机差不多,夏天才再一次凉飕飕地开口:
“对刚刚那个话题不感兴趣?那我们就再说一些你感兴趣的。”说着,拿出了一枚小小的胸牌,“这个你认识吗?这也是在你家里找到的。”
张立文抬头看了看,没有说话。
“那……马佳宁你认识吗?”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你不想说?那就我来替你说。
三年前的秋天,也就是十一假期快结束的时候,你找到了你的老乡李勇。你看他在锦江小镇干得不错,便也想留下来。
可惜啊,人家招收保安有年龄限制,你并没有被录取。所以你提出想在李勇那留宿几日,等你找到工作就搬走。
因为曾经受到过你的帮助,再加上李勇并没有帮上你的忙,所以他也不好开口拒绝,你就在李勇的宿舍住了下来。
直到几天后,也就是十月十五号的夜里十点多,你遇见了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就是马佳宁。她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个人从西城区青石路与新月街交汇的大福超市出来,你看她孤身一人,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别说了,我不认识什么马佳宁!”
“这就不说了?可我还并没有说到重点呢!”轻柔的女声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紧接着,夏天从桌子上拿出一份资料: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一份临江市鉴定中心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上面显示,马佳宁的被检测基因符合你的遗传基因条件,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亲子关系概率值经计算为99.9998%。
也就是说,马佳宁,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夏天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坐在对面的张立文。本就没有丝毫情感的女声,在这间审讯室内显得更加冰冷。
这是她对于面前这个冷漠男人的不屑,更是对那些无辜丧命的生命的惋惜。
此时的张立文逐渐开始激动,他浑身颤抖,眼睛瞪得老大,嘴里不停嚷着,“别说了!这不可能!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
一定是你们骗我的,一定是你们骗我的!这不可能!
我没有女儿!她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我要是有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你们在骗我……”
“张立文你看好了,这上面可是盖着鉴定中心的印章,是具有法律效应的。这东西能造假吗?”周思睿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开口。
夏天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周思睿,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张立文的身上。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马佳宁的样子吧?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当时正在临江实验中学上高二。
往前导一导,嗯,现在算起来也就是十八年前。十八年前,你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你不记得了吗……
还有,那个当初被你侵犯的被害人叫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我……我……”
看着面前双眼无神,双手颤抖的张立文,夏天再一次开口:
“想起来了?”
“我?我……真是个畜生!我杀了我自己的女儿!我竟然杀了我的女儿……”
张立文一边猛地一下一下扇自己耳光,一边开始嚎啕痛哭,甚至是声嘶力竭地痛骂自己。虽然他的身后有人及时制止住了他的过激行为,按住了他的手,可他还是将头用力地撞向面前的桌板。
咚咚的响声在门外都听得见,却并没有让在场的其他人替他感到惋惜。
而夏天和林然依旧冷漠地看着张立文,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个男人只是为了错杀自己的女儿而感到后悔,却从没有对另外两个死在他手上的女人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