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处置这个德国佬,师长同志?”
阿尔西姆需要向马拉申科征求命令,处置这个德国佬守备部队指挥官的事并非他所能做主,只有马拉申科的命令才能决定这个人的命运。
望着依旧瘫倒在地,看似像是梦游于虚幻与现实边界中的亚当少校。
马拉申科也能够理解,被一个刚刚托付了信任之人给无情背叛的感受是多么糟心。
抛开双方的意识形态和立场不谈,马拉申科还是得说一句亚当这个人其实挺对他胃口的。
作为一名军人,亚当恪尽职守,对自己的任务和来自上级的命令不打丝毫折扣地去全力完成。
作为战友和朋友,亚当会竭尽所能地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做到你想要做到的事,前提当然是你值得他托付信任,至少得让他自己这么觉得。
不说别的,单就这么一个人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方式而言,马拉申科得说这种人很适合当兄弟,确实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但,这是战争,兄弟。
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意识形态以命相搏战争,交战双方任何以个人为单位的所谓“看对眼”,于整个大局来讲都不起任何作用,马拉申科早就明白这一点。
但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马拉申科才会讲那句“等完事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喝上一杯,我请客”。
这里的完事可不是说华沙城完事,马拉申科真正想说的是等这场战争,这场波及全人类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完事之后。如果大家都还活着的话,到那时或许才能真正放下彼此间的仇恨、成见与歧视,以朋友的身份真正坐在酒桌前喝上一杯、开怀畅饮,至少能说两句真心话。
至于现在的眼下,还有眼下的之后该怎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的马拉申科自有安排。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记得给他应有的尊重就好。”
至少在现在,亚当少校还没体现出什么值得让马拉申科憎恨到刻骨铭心的理由。
或许他身上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恶行劣迹也说不定,但至少在现在,马拉申科还不掌握能让自己苛责亚当的理由,有些事留到以后再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大字不通的大老粗,但实则粗中有细、尤其是在为人处世方面积累了颇多经验的阿尔西姆,还是立刻就明白了马拉申科这话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自然而然地就立刻按照马拉申科的命令照做下去。
“明白,这就去办。”
马拉申科依旧在原地杵着,他想亲眼看看亚当少校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应。
尽管被一枪托结结实实地砸破了相,但至少在被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亚当少校的表情还是相对正常,能从中品出一些细致入微的味道来的。
只是,在那强行从地上被拉起来、准备带走的刹那瞬间,亚当少校的表情似乎,呃,似乎有点超乎马拉申科的预料,确实是这样。
那表情不像是对背叛的愤恨,但也不像是对敌人的仇视。
识人颇多的马拉申科确信自己没看走眼,破了相又鼻血直流的亚当少校眼神里,瞬间闪现过的是一丝难以言喻又无法掩饰住的悲哀凄凉,这是马拉申科在数秒钟之前根本没有预料到的。
他在悲哀凄凉些什么?为什么而伤感?
马拉申科很想知道答案,但却不能为此去当面发问,如此一来便失去了意义与真实。
但......马拉申科也猜不到真正的答案究竟是怎样,不清楚那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为自己的祖国即将在这场战争中失败而悲哀?还是为自己的真情与信任托付遭到了背叛而伤感?
也许是,也许不是,或者说二者皆有、并行共存。
从那复杂的表情中,自诩阅历丰富的马拉申科无法找到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即便是在亚当少校被阿尔西姆派人带下去都有一会儿,将近半分钟过去后,马拉申科也依旧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这不禁引得一旁尚且还在待命中的阿尔西姆开口发问。
“师长同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请下命令吧。”
马拉申科的眼神似乎有些迷离,很显然是在心中思考着什么,但却无法直截了当地脱口而出进行诉说。
职责总比心事更重要,马拉申科当然分得清轻重。
比起一个能在感情上细致入微的男人,马拉申科更喜欢扮演一个称职的指挥官这样的角色,这也是眼下的自己必须去完成的使命、责无旁贷。
“还有活儿要干,事到这儿还不算完,阿尔西姆。”
将双手抬过脑门顶上重新扣好了军帽,马拉申科俨然已经重回那个英勇坚毅的苏联坦克英雄常态。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么多挫折苦难之后,已经很难再有什么东西能从正面击垮这个男人,这次也是一样。
“通知同志们做好准备,德国佬的援兵正在赶来的路上,兵力至少是一个营。我们要做的就是守住大桥,绝不能让德国佬把它重新夺回去,这里就是我们的牺牲地、是我们的生命线,如果它真的能够是的话。”
马拉申科又回到了过去那个让同志们倍感信任又异常熟悉的常态,阿尔西姆当然对此喜不自禁,应声开口的回答同样不假丝毫犹豫。
“是,一定办到,师长同志!”
“另外,给副师长同志发消息,就说我们这里已经按照预定计划完成了第一阶段行动,请后续主力部队立刻按照预定计划展开第二阶段行动。德国佬很有可能对中央大桥展开夜袭反扑,我们必须守住,需要调动尽可能多的部队来协助防守,大桥的安危绝不容有失。”
下达完了命令,马拉申科还有一件事需要从阿尔西姆这里寻求答案。
“另外,大桥下面那事你处理得如何了?德国佬把手动起爆装置设在了桥墩下面,那里现在安全吗?”
能够料想到马拉申科会询问这一情况,阿尔西姆紧接下来的回答同样是不假丝毫犹豫地脱口而出。
“照您的命令,师长同志,那里现在非常安全!在德国佬有所行动之前,我们就已经拿下了那里,那些法希斯走狗这辈子都别想再靠近那地方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