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是掌管文书的佐吏,秩正九品,在县内的地位仅居知县,县丞后面,算是一县之地的第三号人物。
孙曦虽然只是个九品官,但是在博兴县内,也已经算得上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王显夫妇两人也一向以这个女婿自豪。
陈圆圆是花魁出身,貌美如花,她无论到哪里都是人们瞩目的焦点,只见她坐在赵无忌旁边,巧笑兮然,艳光四射,晃得孙曦一时两眼发花,孙曦不好意思去看她,只得看向赵无忌道:“妹夫如今做什么营生?”
“在下如今做一些生意,经营一家商行,到也能勉强糊口,如今前去青州,找找看是否有什么生财之路。”赵无忌随口胡诌。
孙曦听了,皱了皱眉头道:“读书人苦学上进,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才是正途,商人在我朝一向并不受重视……”他还想劝赵无忌几句,没想到赵无忌轻巧巧便转了话题。
“在下在京城中,听说如今已有两种高产的粮食,一个唤做红薯,一个唤做土豆,据说产量都是非常之高,不知为何,在下自京城一路行来,沿途并未发现有农夫种植这两种粮食,请问姐夫,这又是为何?”
“红薯?土豆?”孙曦想了想,疑惑地摇了摇头,“本官并没有听说过这两种粮食,不知你为何会突然问起,怎么,红薯、土豆在京城很出名吗?。”
赵无忌心中觉得奇怪,去年在西北收获了大量土豆红薯之后,自己便已经将这些粮食送往京城,再由京城运往各地作为种粮来种植,山东离京城不算近,但是也不远,按道理讲,应该已经有一部分农户种植上了这些高产作物,但是作为县里的第三把手,居然不知道红薯和土豆,显然这其中必定有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嗯,这两种粮食,产量极其巨大,大量推广栽种的话,定可缓解我大明缺粮的现状,在下听说皇上早已下旨,运输土豆红薯至各地,推广种植,难道姐夫不知道?”
孙曦摇了摇头:“本官从未听闻此事,起码在博兴县,尚未接到上面的文书。”
赵无忌哦了一声,也便不再多问,只是低头喝茶,听着王显和孙曦两人说话,偶尔抬头附和几句,陈圆圆坐了一会,感觉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向姑姑告辞,临走之时,陈圆圆紧抱着姑姑,两人差点又掉下泪来,陈圆圆强自擦干泪痕,哽咽着说道:“此后圆圆会在青州府居住一段时间,青州府离这里尚不太远,有空侄女再来看望姑姑。”说罢,这才和姑姑依依不舍地告别。
赵无忌二人走后,孙曦颇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王显和他说了几句话,他都没有听进去,王显见女婿如此神态,颇觉奇怪,“贤婿,你为何如此心不在焉?赵无忌是你妹夫,他虽然不好学业,力所能及处,你总要帮衬一二……”
孙曦怔了一会,猛然站起身来,喃喃说道:“赵无忌,青州府,原来是他,我本该早点想起来的,没想到竟然当面错过了。”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哎了一声,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匆匆忙忙就往外跑。
王显看着孙曦匆匆而去的背影,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转身看向自己的妻子:“他想起什么了?”
赵无忌、陈圆圆两人携手同行,漫步在博兴县的街道上,商敬石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警惕地望向周围。
陈圆圆看着赵无忌,一脸娇嗔:“你啊,到了我姑姑家还要装神弄鬼,明明是知府,还说什么不曾考取功名。”
“本官是皇上破格提拔上来的,本来就没有考取功名,官做大了,最怕身边人或亲戚朋友借着你的名头,做一些不法之事。”
陈圆圆柳眉倒竖:“怎么,我姑姑家都不是好人吗?”
赵无忌急忙摆手不迭:“娘子可千万不要误会,你姑姑一家人都很好,那个叫孙曦的,看似精明能干,谈吐有度,似是可造之才。”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无忌站住身形,回头看去,只见孙曦正气喘吁吁地冲着自己一路小跑了过来,等到了跟前,孙曦便欲下跪行礼,却被赵无忌急忙一把搀住了:“孙主簿,此处非说话之所,你且先随我来。”
赵无忌居住在悦来客栈,本也不远,于是便带着孙曦向客栈走去,孙曦既确定了赵无忌的身份,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他不敢与赵无忌并排而行,便稍稍落后赵无忌一小步,小心谨慎地和赵无忌说着话。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客栈,赵无忌进了房间,招呼孙曦坐下,又命仆人上了茶,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本官初次来此,欲要微服私访,故此未曾泄露身份,还请姐夫恕罪。”
孙曦听他以姐夫相称,心中顿时大定,却依旧是一副十分恭敬的神态:“大人心忧民生,体验民情,下官佩服。”
赵无忌微笑着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你既身为博兴县主簿,想必对这青州府官府的形势,也了解一二了?本官对此有些兴趣。”
孙曦晓得他是想了解如今青州府的官场形势,他想了片刻,又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青州府如今的知府张祥,是万历十七年进士出身,为人很是清廉自守,才学极好,文章做得花团锦绣,只是能力不足,坊间百姓都传,青州府真正能说了算的人,其实是同知王廷锡,此人能力很强,只是心术有些不正,再加上为人霸道,青州府很多中下层的官吏都很怕他。”
赵无忌沉思着点了点头:“张祥才是青州府知府,然而却是同知王廷锡说了算,如此说来,张祥算是被王廷锡架空了罢?”
“大人明鉴,下官佩服,”孙曦急忙给赵无忌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先如今青州府上下官员,对张祥张大人依旧是表现着足够的尊敬和服从,然而暗地里阳奉阴违,拖延怠慢之事屡见不鲜,王廷锡本是青州土着,他在青州为官已有二十余年,他又善于沟通四方,交游极广,手下党羽众多,张祥的政令若是不如他意,他必在暗中百般阻挠,暗自掣肘,让张祥的政令无法传递实施下去,时间长了,慢慢地张知府的威信也就没有了。”
赵无忌听了,缓缓点头道:“难怪如此,我道张知府刚刚四十不惑,便屡次向皇上上疏乞骸骨求去,这么看来,他这知府当的也够憋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