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信誓旦旦着要阻止的蒹葭,下一瞬已经出于身体的本能,恭恭敬敬的将玉碗递了上去。
等裴景庭接过了玉碗,蒹葭才恍然反应过来。
她是来阻止的,怎么能屈服于裴景庭的威压!
蒹葭刚酝酿好措辞,正要开口,裴景庭抬眸看来,嗓音寡淡,却自带上位者的命令:“你还站在此处做什么?”
“奴婢告退。”
蒹葭改口的极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卧室,关上门的瞬间,她表示哭唧唧。
姑娘,不是奴婢不救您,而是这位九爷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姑娘您多多保重啊!
裴景庭单手托着玉碗,以另一只手,慢慢的调整谢清晚在他怀中的位置,好让她的鹅蛋小脸露在外面,方便给她喂药。
舀了勺,吹凉确定不烫了,才喂到谢清晚的口中。
小娘子才尝了一口,便本能的吐了出来,微侧脸,顺势便又将小脸埋到了裴景庭的怀中。
“苦……晚晚不喝……”
大抵是吃了口药的缘故,小娘子的嗓音有些喑哑,又像是一块融化的稠糖,黏黏糊糊,润物无声的腻到人的心坎儿上。
先前他怎么不知晓,这小娘子如此会撒娇?
若是换成了另外任何一个人,裴景庭都绝对不会搭理,更不会像此刻这般,还屈尊亲自给人喂药。
裴景庭微叹了口气,“楚河。”
爷这么快便结束了?
楚河心中盘算着,立即推门而进,“爷?”
“去拿几块稠糖来。”
爷竟然还知道怜香惜玉,知晓药苦,配着稠糖来吃,这可真是直男一朝铁树开花,无师自通呀!
楚河不敢有任何的停搁,立即去小厨房拿了稠糖来。
裴景庭又舀了勺药,垂眸,一贯淡漠的嗓音,却无形中放得低而柔:“喝了药,便能吃稠糖。”
半哄半骗着,总算是让谢清晚喝了下去,在她又不想喝的时候,裴景庭适时的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稠糖。
发苦的舌尖骤然尝到了甜味,谢清晚本能的用舌头去卷。
在卷稠糖之时,柔软湿润的舌尖,无意的滑过了裴景庭未及收回的指腹。
心坎儿似是也在那一瞬,被柔软的舌尖给卷了进去,连带着呼吸都沉了好几分。
裴景庭眸色一深,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将手给缩了回来。
他看着指腹还残留下的湿润暖意,心脏的酥麻感,在无形之中一点一点的扩大。
这一碗药喝的,可着实是不容易,好不容易见底了,拿来的稠糖也被谢清晚给吃完了。
喝药必须要配糖,这小娘子年纪见长,但性子倒是与孩童一般。
裴景庭无声的笑了笑,将她慢慢放回到床榻上。
原本裴景庭想起身去放一下碗,但刚动,衣袖便被一股不算重的力道给揪住。
低眸一瞧,小娘子人是意识不清的,但抓衣角倒是够准,只揪住很小的一个角,而且力道很轻,他随便一甩便能挣开。
但裴景庭只犹豫了一瞬,便又坐了回去。
“楚河,将东西收拾干净。”
楚河立刻进来收拾,蒹葭也想进去。
“若是姑娘情况好转了,我还是带姑娘回玉清苑吧?虽然九爷是姑娘的小叔,但毕竟男女有别,若是让人瞧见姑娘在起云台歇了一晚,怕是会影响到姑娘的清誉……”
楚河反手将人推出去,啪嗒关上房门。
“侯府何人敢私自踏入爷的院子?再者,你们的那个世子,不是从不踏足谢娘子的院子吗,只对外称谢娘子还在歇息,便不会有任何人察觉的,把心咽到肚子里去吧!”
“可是……”
蒹葭还想挣扎,人已经被楚河推着往外走。
“夜还长,你且去歇着吧,谢娘子这儿我来守夜便成。”
爷和谢娘子的爱情,由他来守护!突然觉得自己任务好生艰巨呢!
谢清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这光怪陆离的梦中,她梦见了前世惨死于火海之中。
又梦见了许久未见的哥哥,在梦中,她似乎还尝到了很甜的味道,有一道极温柔的嗓音,一直在耳畔轻哄着她。
渐渐的,梦中的那些魑魅魍魉都不见了,唯有一股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冷檀清香,悄然无声的将她裹挟在其间。
谢清晚慢慢睁开眼,刺目的光芒让她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美眸。
但下一瞬,她的视线便顿了住。
映入眼帘的,是年轻郎君优美无暇的侧脸轮廓,他以单手抵额,双眸轻阖,长睫又密又长,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斑驳的暗影。
因是闭着眼的缘故,少了几分素日里的孤冷疏离,反而是添了几许人间烟火的暖意。
这真是一张极好看的皮囊,眉目如画,鼻梁挺拔,薄唇浅淡,古人常说,唇薄之人皆是生性凉薄之人,可这话也不准。
裴知衍唇形不错,却是个再薄情寡义不过的伪君子。
而裴景庭看着冷淡不好接近,实则心细如发,体贴入微。
“看了那么久,好看吗?”
难怪世人常说,美色误人,这蓝颜祸水也是同样的效果!
谢清晚一时看得失了神,冷不丁与裴景庭猝然睁开的双眸对上。
年轻郎君如黑漆点墨般的眸子里,盛了一池揶揄的笑意。
谢清晚做贼心虚的慌忙挪开视线,“我……我没有偷看,九叔你不要冤枉好人。”
说完之后,谢清晚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便又理直气壮的看了回去。
“我是正大光明的看,谁让我一醒来,九叔你便坐在我的旁边呢,我不看你还能看谁?”
昨夜娇滴滴撒娇的小娘子,一朝恢复了精气神,便又开始巧舌如簧,张牙舞爪了起来。
“你霸占了我的床,我不坐在这里,还能坐在何处?”
大概是生病会使人反应迟钝,先前谢清晚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听见裴景庭的这句话,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屋内装饰雅致随性,的确是与她的玉清苑全然不是一个风格。
“这是起云台?我……我怎么会在此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清晚猛地坐了起来,裴景庭并未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流袖拂动间,宽厚微凉的大手,已经覆在了她的额首。
“烧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