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裴家遭难,而身为裴家子孙的裴景庭,却俨然是抽身事外,丝毫不受影响。
依旧是官运宏达,这叫裴老夫人心中如何不气恼。
原本,她便极度厌恶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如今,他们一家人过得捉襟见肘,而这个最不得人欢心的庶子,倒是独自一人在外,过得逍遥自在。
康妈妈说的话虽然不悦耳,但是话糙理不糙。
同为裴家子孙,凭什么裴景庭抽身事外?既然姓裴,那就必须要为裴家做出应有的贡献!
“康妈妈,你去将裴景庭叫来,便说我有十万要紧之事,需与他商议,让他必须要立即过来。”
哪怕侯府都没落了,甚至穷到要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裴老夫人这所谓的长辈架子,还是要端着。
可谓是精致的穷逼。
别看康妈妈在裴老夫人的面前贬低裴景庭,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心中却是畏惧这个年纪虽轻,但气场却强大的郎君。
裴家上下几代人,哪怕是跟着太宗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开国元勋的第一代宣阳侯,都没有裴景庭这般,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矜贵霸气。
整个裴家,就没有人是不畏惧裴景庭的,哪怕嘴上嚷嚷着裴景庭是野种的裴老夫人。
所以,当康妈妈踌躇着来到静园门口,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请动裴景庭这尊大佛,却不想,裴景庭正好打马归来。
“爷,此人说是宣阳侯府的仆人,有要紧事寻您。”
门房见裴景庭归来,第一时间恭敬上前回禀。
裴景庭长身骑于赤兔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康妈妈,眸底凝霜,气度如华,犹如一头雄狮,在睥睨着到嘴的猎物,令人望而生寒。
“何事?”
康妈妈一步上前,几乎是本能的,便朝着裴景庭跪了下来。
态度卑躬屈膝:“九爷,奴婢奉老夫人之命,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请您过府一趟。”
在用词上,康妈妈都不由用起了敬词,能叫跟在裴老夫人身边,向来耀武扬威的康妈妈,都能如此小心谨慎的,恐怕也就裴景庭了。
真是见了鬼了,为何对着一个年轻小辈,她一个侯府老人,竟然会不由自主的恐惧臣服,这真的是一个勾栏里的卑贱花娘,能生的出来的吗?
原本以为以裴景庭冷漠的性子,怕是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却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很快便松了口,倒是叫康妈妈没反应过来。
等康妈妈回神裴景庭同意回侯府时,再抬头看去,裴景庭已经骑着赤兔马往宣阳侯府的方向去了。
今天这厮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会如此爽快,甚至都没有一丝犹豫的,便应了下来?
不知为何,康妈妈总觉得,这其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
但康妈妈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追着裴景庭的脚步。
到了仙寿堂后,不等裴老夫人开口,裴景庭便径自在一把红木椅上先坐了下来。
抬眸,冷淡的视线落在裴老夫人的身上,一把嗓音更是如沉金般淡漠:“寻我何事?”
显然,裴景庭应当是刚从官衙回来的,身上还穿着绯色朝服,窄腰系以革带,身姿挺拔如松,绯色圆领长袍更衬得他面若冠玉,宛若神袛。
莫名的,还未开口,裴老夫人便觉得自己先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景庭啊,你也是裴家的子孙,近来裴家遭遇的劫难,你也是瞧见了的,如今咱们裴家,也唯有你是在朝堂上为官,并且圣上还能如此器重你,
“衍儿是你嫡亲的侄子,他还如此年轻,并且也非常能干,身为小叔,你也总不能看着他的才华,因此被埋没吧?只要你能在圣上的面前为衍儿说话,
“让衍儿能够官复原职,便算是九品芝麻小官也好,此事一旦成了,我便同意让你娘,入裴家的族谱,并且葬入祖坟,如何?”
也亏得裴老夫人能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当初宣阳侯想将裴景庭和他名义上的母亲锦茵一道接入侯府。
裴老夫人死活不同意,最后好说歹说,才将裴景庭领进了门。
但锦茵却是至死都不准踏入侯府半步,便算是死后,也不能入裴家族谱,裴家绝不承认有一个出身于花柳之地的小妾。
锦茵已经过世几年了,如今好好的安葬在西山上,裴景庭才不会让裴家脏了锦茵的轮回路。
裴景庭冷笑,“我娘喜静,不屑于与一帮凡夫俗子为伍,我怕若是迁了坟,会让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这不就明晃晃的讽刺,他觉得裴家肮脏,不屑于让锦茵入祖坟吗?
裴老夫人气得快冒烟了,“你……”
在她骂人前,康妈妈赶忙按住她,给了她一个不可操之过急的眼神。
如今是他们有事求裴景庭,而他一贯又是强硬,若是将他惹急了,那最后一条路也就跟着断了。
“那景庭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帮衍儿官复原职呢?莫不成,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跪下不成?”
裴景庭悠闲的动了动两根手指,“既然老夫人都开口了,拿上来吧。”
在裴老夫人困惑的目光中,楚海矫捷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仙寿堂内。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怀里,正抱着一块牌位,上刻“供奉锦茵之位”。
骤然看见一块牌位,裴老夫人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你带着一块牌位过来做什么?”
裴景庭轻飘飘道:“怎么说,老夫人你也是我的长辈,名义上的嫡母,跪我这个做晚辈的,的确是不太合适,但若是跪已逝之人,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我娘在这儿看着呢,便有劳老夫人,先来个三叩首,再哭两声,以显示你对我娘的敬重吧。”
当年锦茵过世的时候,裴老夫人可是笑的比谁都大声。
还明目张胆的说,那个狐媚腰子总算是咽气了。
如今,她当年做下的孽,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裴老夫人的脸彻底黑成了底锅,“我……我可是侯府主母,怎能去跪一个卑微外室……”
话未说完,裴景庭拍拍衣摆上莫须有的灰尘。
“官衙尚有要事,老夫人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