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谢清晚是谢洛屿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对于这个妹妹,谢洛屿一贯没拿正眼瞧。
因此便连她的样貌,其实谢洛屿都已经记不清了。
在来东宫的路上,谢洛屿还在想,就谢清晚这个二嫁女,究竟是如何能被太子给瞧上,成为尊贵无极的太子妃的。
直到,甚至尚且还隔了这么一段距离,谢洛屿便瞧见了,在湖中水榭之内的一抹倩影。
虽然谢清晚如今有孕在身,且没两个月便要生了,但是她的身材看着一点儿也不臃肿。
加之襦裙也比寻常的要宽松些,长身而立于玉栏旁,曳地裙摆随风摇晃,微风拂面,小娘子肤若凝脂,眸似含唇。
娇颜玉骨,殊色自成,美得不可方物,水天湖色在刹那,都成了她的背景烘托,万千风情不及她眉眼丽容。
那一瞬间,谢洛屿都看傻了眼,傻呆呆的想,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当真长得如此美貌动人吗?怎么从前他不曾注意过?
处于惊艳之中的谢洛屿,完全没有注意到,宫人说的是“人到了”,而不是“公子到了”,这是全然不同的态度。
谢清晚拿着雕花银饵勺,舀了一勺鱼饵,流袖浮动间,将鱼饵撒入湖中。
碧绿的潺潺清水,微波荡漾,池中各色名贵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食,鱼尾鳞鳞,颇为壮观。
待近了,谢洛屿刚想与谢清晚套近乎,立于旁侧伺候的白露开口道:“见到太子妃娘娘,还不速速跪下行礼?”
谢洛屿第一反应是好笑,想也没想便道:“我是清晚的哥哥,家人之间相见,何须在意那些虚礼……”
想体现自己与众不同的谢洛屿,甚至连话都未曾说完,便听白露一声厉呵。
“大胆!普天之下,除了圣上与太子殿下之外,无人能直呼太子妃娘娘的名讳,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与圣上和太子殿下相比较?”
谢洛屿这个草包,哪儿懂这些规矩,被白露这么一呵斥,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膝盖一软,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我真的不知这个规矩,我错了,还望清……太子妃娘娘宽恕,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这谢洛屿倒是比汪氏怂多了,至少在称呼上,汪氏一开始还敢据理力争,直到被扇了两个巴掌,才学乖懂规矩了。
“听说你想在宫中谋一份差事?”
谢洛屿跪在地上,一时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谢清晚清清浅浅,却又在无形之中,自带了一股威慑的嗓音响起,谢洛屿才有种如获重生之感。
他心中还奇怪,昨日谢宏远和汪氏不是都已经和谢清晚说好了吗,谢清晚为何还多此一问。
但经过方才被白露这么一吓,谢洛屿也不敢在言语上有任何不敬了。
忙连声应道:“是的,此事还是要多多麻烦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的再造之恩,我必铭记于心,绝对不会辜负太子妃娘娘的厚望!”
以谢清晚如今的地位,只需在江寂的面前吹吹耳旁风,送个闲散又优厚的官职,岂非是张张嘴巴的事儿?
谢洛屿满心欢喜的等着谢清晚赏赐官职,但谢清晚却只是抬了抬纤纤玉手。
“带他过去吧。”
蒹葭低首道了声是,便走到了谢洛屿的跟前。
“随我来吧。”
谢洛屿这才抬首,很是奇怪:“敢问太子妃娘娘,给我安排的何官位呢?”
“太子妃娘娘能亲自为你安排,已是你三生有幸,其余的岂是你一个草民能多问的?赶紧跟上,若是耽搁一步,便直接出宫吧。”
到嘴的鸭子谢洛屿怎么舍得飞了,便不敢再多问,屁颠屁颠的便跟着蒹葭一道去了。
一路走过长廊,绕过花墙,步行过穿堂。
七弯八拐的,都将谢洛屿走得迷失了方向,越走这地段便越是偏僻,四下也没见有人走动。
不知为何,越走谢洛屿的心越晃,而随着逐渐深入,路过所看见的内侍也越来越多。
谢洛屿还在心中想着,什么官署如此偏僻,到处都是内侍。
忽的,前方带路的蒹葭便停了下来。
“邹公公,将人带进去吧,记得处理干净些。”
谢洛屿便算是再蠢,听到这话也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等等,处……处理什么?太子妃娘娘不是说领我来做官的吗?做官需要处理什么东西?”
“男子在宫中当差,便只有两种官职,一是宫廷侍卫,但此类官职,需要武艺高强之辈,要么是从军营中选拔,要么便是通过武举选拔,而你,怕是连剑都耍不起来吧?”
蒹葭讥讽一瞥,令谢洛屿瞬间噎住,“那做不了武官,文官也是可以的,我从小熟读四书五经,虽说比不上那些中举的大儒,但能力还是有的。”
呵,真是能自吹自擂的,这把年纪,连个九品芝麻小官都没能混上,反而还要靠家人走后门,还有脸称自己熟读四书五经!
“这第二种吗,也与文官有些沾边,只要你心思缜密,足够八面玲珑,表现的好,说不准便能在御前伺候,若得圣上青睐,荣华富贵自是不在话下。”
谢洛屿一听,登时眼便亮了,“这官位好,我就要这个了!”
“既然你满意,那便随邹公公进去吧,速度快些,我还要回去向太子妃娘娘复命呢。”
虽说蒹葭讲的这个官职甚好,但谢洛屿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地方不像是就任的地方呀?
但他又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便只能壮着胆子,跟着邹公公一道进入了一间名为“蚕室”的羊房。
蚕室?这名字听着好生奇怪,难道是养蚕的?
他一个大男人来养蚕,未免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正当谢洛屿心中想着,养蚕便养蚕吧,至少能混混日子,只要有月俸拿,其他的且另说。
“躺上去吧。”
邹公公止住了脚步,往靠窗位置的一张木制板床随手那么一指。
谢洛屿指指自己,又指指自己,“躺……上去?躺上去做什么?这儿不是养蚕的地方吗?”
邹公公笑了起来,尖锐阴柔的笑声,听得人头皮直发麻。
“你理解为养蚕也没错,养蚕之人,想要让蚕早早吐丝,便需要将蚕置于密室之内,蓄火加热,制造温暖的密室,而受了宫刑之人,为了防止其中风,便要让其呆在密不透风的室内,才可保全性命,顾称之为蚕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