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一场纠纷,追本溯源,就离不了苏柔嘉的原因。
如果当初她不打白氏的主意,她不放消息给苏珍宜,就不会有后面周若谦的被设计,更不会有白氏的上门。
但是苏柔嘉丝毫不对苏珍宜和苏昭宁两人愧疚,更不认为苏昭宁就该报复苏珍宜。
她过去事事处理得顺心如意,如今得到了一个这样不顺心不如意的答案,整张脸当即有些发红。
但苏柔嘉不是苏柔惠这样的直肠子,即便受了挫折,她也不会立即开口抱怨。
周二公子当然是不能请过来的。
周二公子毁的是容貌,可不是眼睛。他只要往苏昭宁和苏珍宜脸上那么一瞥,就绝对能认出谁才是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苏柔嘉想了想,转换了一个方式问苏珍宜:“那三妹妹呢,这步摇和这榻上刺绣图如何到了周夫人手中呢?”
苏柔嘉这话看似在质问苏珍宜,实则给她留足了玄机。
苏珍宜并非蠢笨之人,当即就拉着苏昭宁下水道:“步摇真是我送给了二姐姐的,只不过就像这帕子一样,或许是被其他人无意间得了,这才又辗转到了周二公子手中。”
“至于榻上刺绣图,当日瑾轩画了以后,流传得不少。临摹品也是有的。”苏珍宜越答越是有了思绪,她重整精神,朝白氏行礼道,“让夫人误会了,实在是珍宜的过错。只是珍宜真的与周二公子并无深交,还请夫人明鉴。”
“明鉴?”白氏笑容满面地盯着苏珍宜看了看,又将目光挪到苏柔嘉的身上。
她不是个擅惹是非的人。
而她也不是个害怕是非的人。
“苏大姑娘。”白氏点名同苏柔嘉说话,她话中带刺地道,“苏大姑娘是觉得,我随意拿了张图,捡了个步摇,就再攀附你的三妹妹了?”
苏柔嘉自忖事事周道,绝不可能真将白氏得罪狠了。她忙笑道:“周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柔嘉不过是想把误会解开,至于亲事,这是喜事,日后夫人再与母亲慢慢商量就是了。”
苏柔嘉望了大黄氏一眼,又拍了拍苏珍宜的手。
在苏珍宜看来,这是许诺自己此事定会被拒绝。但在大黄氏看来,却是暗示其中的利益。
大黄氏立刻想起了与女儿谋划过的事情。
林太傅的次女……
大黄氏立刻热络地站起身来,拉住白氏的手,态度完全不同于先前的冷漠以对。
大黄氏朝白氏道:“瞧我这粗心的,妹妹到了府上这好大一会了,都没邀你去我院子里瞧瞧。既然是要做亲家的,妹妹以后可要多来府上。今日且移步去我那边瞧瞧。”
大黄氏这是邀白氏私下商谈的意思。
白氏倒是不完全反对,只不过侯老夫人却十分清楚她长媳的态度。
莫说是有利相换,即便没有其他利益,她长媳也未必愿意留三孙女在府。
侯老夫人当即定论道:“做客自当要去院子里瞧瞧。至于婚事,今日既然说清楚了,就还请周夫人将东西都带回去吧。”
这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苏珍宜感激地看向她的祖母。
苏柔嘉望了一眼大黄氏,暗示她母亲尽早领白氏离去。
大黄氏觉得她婆母今日这话倒是十分动听。
拒绝的态度摆在前面,后面的条件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没有条件,就不会改变态度为答应。
大黄氏和苏柔嘉的算盘打得倒是挺响亮的。只可惜白氏并不是个傻子。
白氏心知肚明,大黄氏肯定是私下有条件要与她交换。若是苏珍宜并未算计过她幺儿,只是一副花容月貌引她幺儿喜欢,那付出些条件也是无妨的。
可现今这情形,白氏对长安侯府心底还窝着火呢!
这般算计了她幺儿,还想同她谈条件……长安侯府!哼!真当她们家的大门刷了红漆,格外漂亮些!
白氏装作并听不出大黄氏言外之意,她对着侯老夫人讶然答道:“老夫人,哪里有这样的事。先前我就说了,我领着媒人、带着聘礼,自然是来提亲的。如今怎么能本末颠倒,亲事都没提好就谈其他的呢?”
大黄氏想开口做迂回,却被侯老夫人抢先答了。
侯老夫人说道:“感谢周夫人对丫头们的厚爱。只不过姻缘这事讲究个天注定,周夫人还是多听听孩子们的意思。”
“可不就是听孩子们自己的意思,我才过来的吗?”白氏看了看卷轴,又看了看步摇,一脸疑惑状地问道,“我这做母亲的,总不能够看着孙子在别人家长大还不来接吧?”
“周夫人!”侯老夫人变了脸色。
白氏说话的语气倒是轻描淡写得很,可这话语内容却是一点也不平淡。
她的话已经直接威胁到了苏家姑娘们的清白,侯老夫人自然不能再忍。
端着长辈的态度,侯老夫人教育白氏道:“周夫人,孩子们的事情,方才已经讲得很清楚。你手里的画轴和步摇,我不管你是怎样得的,但这两样死物可不能代表什么。”
白氏点点头,表示十分受教。她答道:“可不是吗,死物总代表不了活人。”
“郊外的那场踏春行,苏三姑娘你安排得那样周全好看,我不上门,岂不很辜负你?”白氏望向苏珍宜。
心虚让苏珍宜不得不错开目光,低下了头。
侯老夫人已经开了口护孙女的,索性一护到底。她朝白氏道:“孩子年纪小,若有什么不懂事得罪的地方,还请周夫人高抬贵手,看在我的面子上,揭过此事。”
白氏听了,便笑起来,答道:“老夫人这话有些严重了。前头就说过,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我岂会与孩子们计较?”
侯老夫人对白氏的回答十分之不满意,她脸色有些阴沉地重申道:“我尊重孩子的想法,既然孩子不想嫁,那这婚事就不要再谈了。”
“我也尊重我家孩子的想法。既然是你家姑娘撩拨在前、设计在后,那这婚事不谈也得谈。”白氏一改先前的柔缓态度,话语中也有了强硬之意。
如今可是在长安侯府谈事,侯老夫人岂会退缩。她望着白氏冷笑道:“周夫人这话说得可真是有些过满了。婚事又不是一家就能做主决定的,你这般说话,可是太不敬了!”
“你礼部尚书府的门楣不低,我长安侯府的门槛也不是平的!”侯老夫人暗指双方的家底旗鼓相当。
白氏来长安侯府前就做足了准备,这泼妇的戏码她内心翻来覆去已经是唱了好几遍。如今真地要撕破了脸皮,白氏哪里还会用这样暗地里的遮遮掩掩的说法。
她抬起头,瞧着苏珍宜便径直说道:“可不是嘛,长安侯府的门槛不高,府里的三姑娘也做不出下**这样的事情!”
苏昭宁掰桂圆的动作顿了一顿。
她听着白氏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耳边不禁就回响起那日定远侯爷南怀信说的话来。
“周二公子性子软绵,周夫人性情却是全然不同。有了这位女中豪杰,你们侯府那位美人才做不到独善其身。”
嗯,这位周夫人性情果真十分豪迈。
只见大黄氏和小黄氏两个都被这话惊得有些瞠目结舌。
苏柔惠这个藏不住话的就更别说了。当即就转身开口问身边的苏珍宜道:“三姐姐,你给周二公子下**,就为了嫁进礼部尚书府?”
瞧,其实关键时候,谁都不是个完全的傻子。
落井下石这一招,苏柔惠也玩得挺溜的。
苏珍宜没有想到白氏已经调查到了这一步,她拼命摇头,只是叠声否认:“不,我没有,我没有。”
侯老夫人心里也绝对不相信自己看好的孙女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她厉声震慑白氏:“周夫人,你若再胡说八道,那日后两府之间便不需要来往了!”
白氏又岂是吓大的。
她连身都懒得起,只是转身同自己的奶娘说话:“魏嬷嬷,小莲的说书练习得怎么样了?”
先前一直捧着画轴的老嬷嬷侧身答话:“倒是背得差不多了,就是火候还差点,不如夫人如今现考验考验?”
白氏俨然如在自己家一般,吩咐道:“也好。且让她过来念段话给老夫人听听。老夫人听着若还不错,就去朱门街、醉仙酒楼都说说。”
侯老夫人知道白氏这是反过来威胁自己,她别过脸,根本不屑再与白氏周旋。
泼她孙女脏水之人,她又何必再搭理对方?
“许嬷嬷,送周夫人……”侯老夫人是打定主意不与礼部尚书府再来往了。
毕竟污人清白这种事,真是十分之过分了。
饶是她再大度,也是不可能容忍得了。
白氏稳坐在凳子上,半分也没有挪动。她那小丫鬟已经上了前。
主仆都是一样的脾气。
尽管许嬷嬷已经到了身前,那小丫鬟还是张口就来:“都说好女百家求,好男不愁妻。今日却有一桩事,姑娘下药给男子,姐妹被诱涉陷阱,毁人清白损阴德,上品家教是长安、是长安!”
侯老夫人脸都气白了。这白氏,还真是让丫鬟练过的!句句对称不说,小丫鬟还手里拿着快板,一句一下,带着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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