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德站起身来,对天选卫士们说:“麻烦各位,把我的妻子女儿还有我朋友,护送到堡垒之外去吧。”
这时候安德丽雅和凯瑟琳都已经站不起来了。
安德丽雅似乎想表示反对,却被杜兰德轻轻敲了一下肩膀,晕了过去。杜兰德在妻子额头上轻吻,然后把她交给了1号女士。
凯瑟琳问:“爸爸你又打算拼命了吗?你又打算抛下我们所有人独自一人牺牲了吗?上次你就是这么做的。”
杜兰德摇摇头说:“不,我没有打算牺牲自己的意思。”
洛凡上前来,把魔龙罗德格特渐渐冰冷的身体抱起来,然后向杜兰德点了点头。
罗切斯特只是冷眼旁观,并不出手阻止天选卫士们把人带走,吸食了魔龙的鲜血之后——尤其是已经吞下本体的魔龙的血液——罗切斯特正在向着某种更高的境界进发。偌大的亚瑞特圣山被一股黑色的狂流所笼罩,这股越来越强的邪恶力量的源头,就是罗切斯特。
已经撤离出咏战堡垒的人们回头看着被黑色龙卷包裹住的圣山,一个个都沉默下来。
“这一战……我们真的能赢吗?”
“……不知道。”
圣山顶上,1号派了三人,将安德丽雅、凯瑟琳、魔龙送走。其他的天选卫士们都留了下来。
杜兰德又对1号说:“接下来,我必须全力以赴,无暇再分心保护咏战堡垒不受破坏了,所以……”
“我们会负责的。”1号哪怕在这种时候依然笑得很优雅,“我们天选卫士的宿命就是与咏战堡垒同生共死。杜兰德,接下来你放手一搏即可。不必担心我们。只要战后咏战堡垒还在,我们就会复生。而我们即便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拼死守护堡垒。”
资格很老的4号天选卫士下令道:“所有人各就各位。占据咏战堡垒所有重要位置,结成大阵。保护圣山不被损毁。”
临走之前,1号又回头问了一句:“虽然刚才凯瑟琳已经问过一次了,但我还是再确认一下吧,杜兰德,你没打算牺牲自己搞什么自爆吧?”
杜兰德笑了笑,说:“放心,虽然确实是拼命的绝招,却不是什么同归于尽的惨烈招式。”
“那就好。”
1号离开了。
片刻后。金色的护罩在圣山表面浮现出来,光罩上有一个个明亮的小点,每个小点都代表一名天选卫士。
凯瑟琳背着母亲,抱着魔龙,从堡垒大门奔出,很快来到已经撤离的人们聚集之处。
当看到所有人都驻足原地,凝望咏战堡垒方向时,凯瑟琳问道:“为什么不去更远的地方,在这个距离上,除了神级强者其他人都无法保证安全。”
一名老迈到几乎走不动路的战斗法师缓缓说道:“看着。这是我们这些人现在唯一能做的。我们不会离开。我们要为杜兰德大人加油,即便这样的守望未必有实际意义,但我们不能在这种时候。背对正在为我们战斗的英雄。”
凯瑟琳的目光扫过在场一张张坚定肃穆的脸庞,说:“好,我和你们一起,看着。”
斯内尔这时走了过来,盯着魔龙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他好像还有一口气啊,让我看看吧。”
就这样,位面世界所有人聚集在这片汇聚着绝望与希望的平原上,凝望被末日龙卷笼罩的圣山。
剧烈的狂风从圣山方向吹卷而来。
每过一段时间。山上的金色光罩都会暗淡几分,或缺失一块。代表着一名天选卫士的陨落。
圣山之巅,罗切斯特看着杜兰德。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说:“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很愤怒。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地认为你能杀了我。但看看你的周围,再看看现在的我,初代坚不可摧的身躯和心脏所化的咏战堡垒,都在我的脚下崩落。你还认为你能杀我?而且刚才魔龙说了,除了它和里之路的魔物,没人能杀得了我。”
杜兰德没理会罗切斯特,轻声说:“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道身穿紫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杜兰德身旁,有着和杜兰德一模一样的样貌,有着和杜兰德截然不同的邪异气质,正是刀魂!
回炉之后,他并没有死去,如今看起来状态很好。刀魂和杜兰德并肩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只是刀魂此时的神色,显得略有些遗憾。
刀魂看了看周围的末日场景,又斜眼瞧瞧罗切斯特,最后叹了口气对杜兰德说:“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你还是打算动用那一招。”
杜兰德嗯了一声:“二哥跟我说我,让我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用终极奥义的最终式。但我现在很想用,而且从现实考虑,现在确实是万不得已的时刻。‘初式’和‘中式’都奈何不了我们的敌人。”
刀魂耸耸肩:“好吧,反正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你准备好了吗?”
“哼,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杜兰德一笑,轻轻伸手按在刀魂的肩膀上,然后刀魂轻轻化作一缕紫烟,绕着杜兰德袅袅旋转,慢慢融入杜兰德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然后……杜兰德的样貌并没有什么变化。
既没有变成审判者的职业真形,也没有爆发出强烈的气势和力量,他衣衫破碎,形象狼狈,站在已成废墟的山顶,只有双眸渐渐变成了纯粹的紫色。
“这是……什么意思?”罗切斯特盯着杜兰德看了好久,最终疑惑地问,“我感受不到任何奇异的力量。”
杜兰德轻轻抬起头,慢慢地说道:“罗切斯特,你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在你眼里只有一个概念与价值。那就是力量。你杀了魔龙,然后你看到了我的愤怒,然后你无视之;就像你当着我的面杀了米洛。你也看到了我的愤怒,然后你无视之。在你眼中。只有力量是实在的、需要你去关注的东西。”
罗切斯特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不是吗?那么我反问你,我杀死米洛,你愤怒了,然后呢?然后你败给了我,好像败犬般逃入了里之路。现在我又杀死了魔龙,你又愤怒了,然后呢?你的愤怒能带给你什么?他能带给你打败我的力量吗?”
杜兰德说:“愤怒就是愤怒,不会转化为力量。”
罗切斯特失笑道:“那你还说个屁!”
杜兰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轻做了几个抓握又松开的动作,接着说:“单纯的愤怒本身确实不会带来力量。但被无视的愤怒,不被敬畏的愤怒,会带给我力量。”
“敬畏?!”罗切斯特就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居然说我要对你的愤怒感到敬畏?简直笑话!”
杜兰德的脸色很平静,身上依然气势不显,他在一片混乱噪杂之中,安静地说:“无关对待什么,但敬畏是必须的。
比如……你爱上了一个女孩。然后你认为你们理所当然就是一对,所以你不再敬畏‘失去与分开’,再然后。你的行为就会偏离正轨。
我们每天努力想着强大自己,追求强大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让自己不必再去害怕那些因为自己实力弱小而需要敬畏的东西。我们想要让自己变得无所畏惧!那么,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无敌了呢?”
罗切斯特立刻说道:“既然无敌了,那当然可以真正达到无所畏惧的至高境界!至于你的愤怒,在我眼中根本一文不值。你敢说你现在的力量比我强?我如今的力量,至少在你的万倍以上!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打开里之路。”
杜兰德笑了:“所以事物真的很神奇。你无视我的愤怒,也不敬畏比你弱小的力量。但最终,你会被这股弱于你万倍的力量所击败、杀死。”
罗切斯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我不想再听你胡扯了。”
杜兰德说:“是吗?但是很抱歉,我现在很想在你死之前,把我想要说的话说完。”
罗切斯特不再理会,杜兰德或许已经疯了,被无力和不甘刺激得疯了,所以才在这里说着胡言乱语般的鬼话。
罗切斯特的身体开始发生转变,左边身体变成了矮人,手握轮回枪,右边身体则变成了魔龙的样子,手握轮回剑。再加上四只眼眸,一对翅膀,单边龙角,此时的他完全就是一尊怪胎。
一尊恐怖的怪胎。
面对拥有如此恐怖力量的怪物,一般人早已吓软,杜兰德却还在轻慢沉缓地说着:
“……离开里之路的时候,二哥对我说过,让我不要用这招。他说,哪怕拥有的最强的力量,也必须知道敬畏,因为最强的力量本身会毁掉自己,又或者,会有一种最弱的力量,恰恰克制所谓最强的力量。世界一切,莫不如此。
其实,所谓终极奥义,初代审判者有,初代梭罗也有,初代李尔蒙斯也有,他们都有各自的终极奥义。罗切斯特,你知道他们三位都是怎么死的吗?他们都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死在了属于自己的最终奥义之下。
拥有先天之躯的初代们,一生中只能使用三次终极奥义的最终式。而我,没有仙先天之躯、并非天生地养的我,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我甚至不知道施展之后,我会怎么样?我会死,还是会失去力量?”
杜兰德就好像一个病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甚至有些没有重点,好像被新仇旧恨所引动的无边愤怒冲昏了头脑。
而罗切斯特对杜兰德此时的话已经充耳不闻。他狞笑着,一步步走了上来。
杜兰德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就不耐烦了吗?老实说,在被你彻底激怒到现在这种程度之前,我没有掌控好接下来这一招的把握。但现在我可以了,这一招德原理,其实很简单的,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吞吸那么多元气和能量,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规则。
只要在无穷小的时间内,针对一个无穷小的空间,给予一次打击即可。
打击力道是多少,都没所谓。因为无穷小的时空,保证了这一击的单位面积的作用力,将会是无穷大。”
杜兰德又挠了挠头,甚至带有一丝好像初次上台表演的稚嫩和局促,对准罗切斯特,打出了一拳。
“最后时刻,告诉你这招的名字吧。”杜兰德说,“——名为:无限。罗切斯特,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半矮人半魔龙的罗切斯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魔龙被杀之后就像个神经病一样的杜兰德,用神经质的口吻,说着神叨叨的话,然后自顾自地地神经兮兮地冲了上来,打出了神乎其技的一拳。
这一拳没有力量,却又充满力量。
这一拳没有落点,反而让罗切斯特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面对这一拳,力量强大到无所畏惧的罗切斯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然后他愣住。
因为他忽然就明白了杜兰德之前所说的话:无所敬畏的人,原来内心其实是最虚弱的一类人。
因为内心深处,这类人所畏惧的,恰恰是畏惧这种情绪本身。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害怕着。
“这就是无限吗?在无穷小的时空里,打出无穷大攻击力的——无限。”
罗切斯特心想。他不明白敬畏,也从不接受弱小,于是便永远不可能打出这以有限达至无限的一拳。
杜兰德的身影渐渐在罗切斯特的视线里消失了,周围的世界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无穷小的点。
罗切斯特嘶吼着,挺枪迎击那一点,然后战枪破碎!他咬牙发狠,又举剑挥斩,然后剑身也无声湮灭。
这个点轻轻飘到了罗切斯特胸口,转瞬间膨胀扩散,化作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个宛若真实的世界里,罗切斯特看到父母在对自己微笑,看到朋友们在欢呼迎接,看到兄长李尔蒙斯温和向自己伸出了手。
罗切斯特飘荡在这个世界里,伸手想要去抓曾经的亲人们的双手,却不知为何,全都一一错过。
世界膨胀延伸到极致,然后重新收拢、塌缩。连带着世界之中满脸伤感又茫然的罗切斯特,回归到最初的那个点。点又重新化成杜兰德,化成周围的一切场景,化作圣山,化作森德洛。
在这重归现实的世界里。
已然,没有了罗切斯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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