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感到有熟悉的视线落在身上,下意识向门口望去,就看见了穿着曳地飞鸟描花长裙的颜柳。
她今日少见的盛装打扮,萧景一向知晓她容色出众,可是颜柳平常都是以玉簪束发,今日乍见她穿着女子裙装,萧景才惊觉颜柳的容貌竟然是属于温婉柔和那一类的。
两人视线仅交错一瞬,颜柳就迅速移开了视线,转而侧头和身旁的颜朴说起话来,没有再朝萧景那边望上一眼,似乎是刻意如此。
此时颜柳身上自然而然透露出上位者的气息,仿佛方才的温婉娴静是萧景的错觉,也本该是萧景的错觉。颜柳又怎么会是普世意义上的“好女子”呢?
萧景面色不变,娴熟地和身边人寒暄,但是心早已飞远。
他和柳柳是真的回不到以前了吗?如果柳柳没有发觉我的心思就好了,可是……荒山野岭孤庙中乍然见到已经死去一年的心上人,他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不露出一丝一毫异样。
偏偏柳柳又是如此敏锐,竟是转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思。
想到此,他心内又不由升起骄傲,柳柳就是这么优秀的啊。
萧景不受控制地再次望向颜柳那边,然后……他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双眼有些危险地眯起,心底无端升腾起了火焰,拿怒火似乎要透过他的眼睛射出,欲将颜柳面前的九皇子烧成灰烬。
颜柳见到九皇子主动找过来,心下大感意外,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她已笃定此人并不是一个会主动社交的人。
“不知殿下是有什么事吩咐?”
九皇子听到这话,心下微嘲,他又有是没资格去命令这人做事呢,这般想着却也这般说了。
颜柳:……
名义上,颜柳并不官职在身只是个白身,九皇子是天潢贵胄,他自然是有资格命令颜柳做事的。
但是吧……九皇子不得皇帝宠爱只能依靠三皇子,而颜柳的背后是威远候府和颜家,九皇子实际上是真的没法命令颜柳的。
但你不能直说吧,颜柳在心中默默给九皇子画了个叉。
九皇子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转移话题,说起了皇宫内的建筑历史乃至山石草木。
颜柳按捺住心中不耐,配合着九皇子的话题聊了起来。
若不听她们聊的内容,外人只看这一幕,只会觉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起码在萧景眼中是这般的。
等颜柳打发走了九皇子,颜朴慢悠悠道:“他应当是得了三皇子的吩咐,看来三皇子也有成人之美啊。”
颜柳蹙眉:“九皇子身边空了一个伴读名额,日前三皇子想将这伴读名额给我。”
颜朴来了兴趣,拉着颜柳行至偏僻处,道:“快和我讲讲。”
颜柳道:“已经讲完了啊。”
颜朴不信:“你才说了一句。”
“就这一句啊。”
颜朴不满道:“三皇子是给你伴读名额吗,这分明是给你送美人。你是怎么想的?”
颜柳对此可有可无,道:“看看吧,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颜朴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长得比他更好看的,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啊。”
又俯身悄声道:“皇家的皇子又不会嫁人,左右也不需要你负责,做什么放弃这么难得的美人?以后你可不一定遇到这么好看的了。”
颜柳下意识回了一句:“萧景就能比过他。”
颜朴:“啊?”
颜柳淡淡道:“没什么。”
“可是我听清楚了,你说实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颜柳不想谈论这事,道:“宴席快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颜朴站在回廊上,并没有跟着回去,他若有所思地回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
萧景会嫁人吗?当然不会啊。
那聊到美人时,颜柳却下意识将萧景拿来与九皇子对比,这起码证明了她不是单纯地将萧景当做合作伙伴,起码是有过用异性的眼光看萧景的。
颜朴有些烦闷,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知道这事啊,偏偏他又不可能写信给族中,因为这会让颜柳疏远自己。
而假若家族重新选择继承人,自己也不会成为他们的心腹,这样一来,他就会成为家族中的边缘人物了。
他是将前程压在了颜柳身上,并且毫无退路。
除非颜柳不管不顾要嫁给萧景,否则他是绝对不愿意和颜柳闹僵的,杨家也是如此。
颜朴之前得意颜柳对内掌控力强,在族中地位稳固,因为这意味着他作为颜柳同辈中最信任的人,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现在他就不得不哀叹,为什么颜柳的嫡系中没有一个一心效忠家族的啊,搞得他现在都找不到一个给家族通风报信的人。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年少心动,不值得过多在意,更不值得将这事闹大,为此和颜柳生出隔阂。
往大了说,假若顺其自然,假若他们真的情深似海,假若j我选的主公要嫁人……嘶——不至于、不至于,他知道颜柳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可是……大伯母就是这样的人啊。
颜朴……颜朴决定不想了,他还是相信自己选择的主公吧,他们应该……不会……在一起吧。
***
老皇帝坐在上首,左侧坐着太后,右侧坐着皇后,淑妃坐在太后身侧,贵妃则坐在皇后的下首。
皇家子嗣依次给太后祝寿并献上寿礼。
一切都十分顺利,直到三公主上前祝寿。
“儿臣祝皇祖母福寿康宁、松鹤延年。”
三公主恭恭敬敬地行礼后,正准备退下,却被太后唤住了。
“你今年多大了?”
贵妃乍然听到太后出声,放在案下的手骤然用力,竟然将手中的丝帕扯裂了。
三公主听到这一问话,身子一僵,维持着叩首的动作,谨慎地回答道:“儿臣今年十七。”
太后感慨道:“已经十七了啊。”
皇后掩下眸中的幸灾乐祸,慢悠悠地拿起案几上的茶盏饮了口果子酒。
贵妃不着痕迹地将方才被自己扯裂的手帕塞进袖中,目光盈盈地望向陛下,美眸中已经有了薄薄的水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不得太后待见,膝下的一双儿女也被太后厌恶,上次太后主动和三公主交流还是准备将她嫁给承恩公府那个纨绔,也就是淑妃胞弟的嫡次子。
而且承恩公府是太后的娘家,三公主若是嫁过去了,那就真的要规规矩矩地敬茶了,别想摆一点公主的架子。
太后又慢悠悠道:“那你还没许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