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霞和秋叶旋风一样,也在骂骂咧咧的四处寻找周尖,她俩分开找,一碰头就互相瞪眼睛,因为有比这瞪眼睛的事更重要,也就暂且互不搭理,各寻各的,要把周尖拉出来当面鼓对面锣给讲清楚,奇娃和玉霞不正经,从何说起?
周尖现在是有家不敢回,尤其是自己的儿子,只要被惹恼,六亲不认,这老身子骨受不了他折腾,要是再被他拉着推搡两下,不躺在床上病他两三个月,那是绝对起不来身。
红斌好说,只要低头认个错,也就能完事;尤其是女人们,秋叶和红霞骂两句还好说,也落不到身上,就怕抓着不放松。
周尖左思右想,着实为难,悔不该又走这挑破离间的老套路,刚一上手就马失前蹄,他走着想着,渐渐的距离村子越来越远了;
周尖以前是烧窑出身,烧的一手好窑,说起这烧窑,周尖一辈子不正干,好吃懒做,娶个老婆还嫌人家干活慢,整天被他打的尿湿裤子,当时家里穷儿女又多,看着一群孩子张着口要吃的他心里发慌,咋办?
他思前想后,得去学个手艺,就去邻村找到一个会烧砖瓦窑的老师傅,去认师傅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就瞄着腰去后院鸡圈里,上扑下抓的在折腾开了,把家里仅有的两只大公鸡给逮住,烧一锅滚烫的开水,把鸡的毛给退了,又扯出鸡肠子,收拾干净,装进一个编织袋里,又到半腰村的代销店,提了两瓶酒,趁着月色,去上武林沟村认了师傅。
从此,周尖就走向了烧瓦窑的行当,就这样跟着师傅干了半年,还没出师就领悟透了烧窑的诀窍,没经师傅批准,就独自另立门户了,因为这事还和师傅闹得很不愉快,从此你烧你的窑,我烧我的窑,谁也不搭理谁。因为当时盖房子,用的都是手工拌泥,填在磨具倒出来的砖坯子,再经过高温烧制而成;
周尖在烧窑上也挣了不少钱,以后机制砖厂兴起,他的生意很萧条,这个行当也就停犁住耙了。
但是,在机制砖厂的鼎盛,烧窑这个环节没有取消,周尖就一路打听,那里有烧窑的活;后来也就神差鬼使的来到了刘毛毛的砖厂,贼头贼脑的探着头往办公室里瞅,一见到刘毛毛,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眼,睁大了看,毕竟毛毛的个子也长高了,和以前区别也大了。
“你是大槐树村的?”周尖歪着脖子,仔细的打量着问:“是不是毛毛?”
“啊呀——尖伯——”毛毛急忙站起身,非常惊讶的问:“您咋跑这里了?坐坐坐,还没吃饭吧,我让火夫给你做饭。”
“哎——在家不是闲得慌,”周尖说着就坐在凳子上,四周看看,又瞅着毛毛问:“这里的老板在哪里?”
“有啥事只管给我说,”毛毛急忙提起暖壶,给周尖倒上水,笑着说:“这里我说了算。”
“你是?”
“老板让我招呼这里。”
“中——长大了,也干出名堂了,从小我就没小看你,你说是不是?”
“咋不是呢?小时候村子里的乡亲们都讨厌我,只有咱俩同病相怜,一起偷鸡吃。”毛毛很开心的说。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不简单啊——娃,能混到这地步,老伯我佩服你。”
“您也太见外了,我也只是给人家看看厂子。”
“我想留下来,给你出点力。”
“好啊——尖伯——您不是会烧窑吗?这里窑上正缺人手。”
“那好嘞——咱爷俩的缘分还没尽。”
俩人正谈的甚欢,亮亮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看到周尖惊喜的张大嘴,大喊:“搅屎棍伯来了——”
“嗯——这娃,在这里可不能这样叫我的外号。”周尖笑着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亮亮,又问毛毛:“亮亮啥时候来的?”
“来一段时间了,”毛毛看一眼亮亮说:“来这里打杂工,啥都想干,歇不住。”
“你来弄啥?”亮亮亲切的站在周尖身边,轻轻扛一下问:“你来见俺娘和俺爹没有?”
“见了,你娘他们还把我送到村口,说不让你想家,在这里好好干。”周尖笑着看着亮亮,说:“想家没有?”
“不想家,有毛毛哥在,就不想家。”
“去伙房做饭去。”亮亮就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随后,周尖就被安排在砖厂的烧砖窑上,被烧出来的砖不仅漂亮,还节省了不少煤灰,出窑的时间也缩短了三天;因为里面的温度下降的慢,也就害苦了出窑的工人;砖的质量,那是一顶一的好。
烧窑的工资相对的也高,周尖真没想到这歪打正着的来到这里,自己还用上了排场,自己心里美滋滋,经常去集上买只烧鸡,掂一瓶好酒,到晚上,也不吃饭,坐在窑顶喊毛毛和亮亮也过来喝一杯,毛毛很少喝酒,亮亮就不一样了,经不起周尖的劝酒,渐渐的酒瘾巨增。
“你这娃——少喝点,我还没咋喝,这半瓶就没了?”周尖笑着说亮亮,“没酒,看这肉还咋吃?”
“你、你就不会少喝点,没酒也能啃动肉。”亮亮红着脸,醉醺醺的看着周尖,结结巴巴的对在周尖的脸上说:“呜呜呜——我,不喝,你劝着喝,我想喝,你咦咦咦——又不让喝。”他们就这样很自在的在砖厂生活着,挣着钱。
秋叶、红霞和奇娃找不到周尖后,也就随着时间而慢慢的淡忘了,不用找,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又是周尖在捣鼓着编出的闲话,周尖的一贯作风,总不忍心让村子里的老乡们过得太俗套,也总想挑拨些风波,让村子里的海浪给翻起高潮。
但是,红斌的脑子就不一样了,周尖编的瞎话,却渐渐的形成了一种阴影,始终笼罩在红斌的心里,使他挥之不去,和玉霞的感情渐渐的疏远了,为此红斌尽力去调整过,忘记这事,但是没用,一点也没用,就这样折磨着自己,玉霞甚至是跪在红斌面前对天发誓,自己是清白的也无济于事;
后来玉霞的心也凉了,俩人经常为了鸡毛蒜事吵闹,扭打在一起,但是地里的活,他们还照样去干,羊,玉霞照样去放,这事全村人都知道。
说来也巧,秋叶想亮亮了,就坐车来砖厂看看亮亮,他们很亲热的见面了,听说周尖也在,秋叶就急忙到处找,谁知道周尖一见秋叶来了,早已躲得无影无踪,幸好窑上两个人,那个人叫正午,也就代替周尖上班,连轴转,像熬鹰一样,那个人实在是受不了啦,就去找毛毛说。
“老周这是去哪里了?”正午有气无力的拖着软的像面条一样的两条腿,踉踉跄跄的走过来,问:“以前没有这样啊?挺负责任。”
“那是在家里捅了娄子,跑出来了,”秋叶烦躁的说:“玉霞和红斌整天在家闹得不可开交,你说这个该死的周尖,论死也不给人撇想头,都恁大年纪了。”
“到底是咋了?婶子慢慢说,”毛毛示意秋叶坐在凳子上,很耐心的样子,问:“不要慌,慢慢说。”
“他在家,有一点时间,他经常往玉霞家钻,我就猜想着,他肯定要翻腾出些啥事,让村子里咕咚咕咚不可了,还真是,”秋叶越说越生气,捋了一下额上的头发,继续说:“谁知道他竟然烧着玉霞和红斌打我,玉霞红斌也憨了,竟然被他烧起来。”
“打你了吗?娘——”亮亮心疼的走到秋叶跟前,手扶着秋叶的肩膀问:“他们想死来?”
“没有,没有打住娘,”秋叶转过头,看一眼亮亮,抬起手拍拍亮亮的手,继续对毛毛说:“被我给他们打的鼻青脸肿,为啥打成那样子?听我给你说,他俩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硬是死缠烂打,你是不知道,我当时气的啊——只想把他俩撕碎,扔一地。”
“哈哈哈哈——”亮亮高兴的笑了,拍着娘的肩膀说:“特特特,他——他们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又胡说了,”秋叶转过头,严肃的看一眼亮亮,又转过身对着毛毛说:“嗨——这也不知道咋着哩——奇娃,那愣头青大摇大摆的也来了,要抓我的头发。”
亮亮的表情瞬间就紧张了。
“我一下子就把奇娃给扛躺下……。”秋叶越说越来劲,嘴都起沫了。
亮亮帮娘擦了嘴,倒上开水,递给娘。
“先放那里待会再喝。”秋叶接过杯子放在桌子上,又把玉霞和红斌的事,给他们详细的说了一遍。
“咱村子里都知道尖伯是那种人,咋都还真放在心上,去生气,真不知道你们是咋想,”毛毛看一眼秋叶,低下头,思索了一会了,抬起头,说:“看样子,因为红斌叔和玉霞这事,还真的要让他回去一趟,给这个结给解开。”
“就是,说明白了,也让人家玉霞和红斌过上安稳日子。”秋叶笑着看看亮亮,又看看毛毛,说:“多亏你的关照,亮亮现在胖多了,你弟俩啊——相处的就是好。”
毛毛看着亮亮笑着,说:“从小长到大,亮亮就黏着我了。”
“毛毛哥待我可好了,整天吆喝不让干重活,”亮亮噘着嘴,笑着说:“还经常带我去集上的好饭店吃肉。”
“亮亮歇不住,咋吆喝也不起作用,”毛毛笑着看着秋叶说:“还犟劲,不听话。”
“他从小就勤快。”秋叶转过身,用指头轻轻的点了一下亮亮的额头,亮亮抿着嘴笑。
“哎——这死鬼周尖找不到咋办?”秋叶急忙焦急的看着毛毛的脸,问:“他不回去说清楚,玉霞和红斌就闹的像鳖翻潭一样。”
“嗯——我知道婶婶——你放心吧,随后我就让他回去。”
第二天,秋叶要走了,毛毛和亮亮一直把她送到集上车站,临走时毛毛四处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塞给秋叶。
“这是啥?”秋叶睁大眼,诧异的问毛毛说:“你给我这是?”
“这是咱亮亮的工资,也不多,”毛毛微笑着递了过去,说:“回去买化肥,种子啥的,也方便。”
亮亮看着笑眯眯的一声不吭。
“咋这么多?毛毛你这憨子娃——”秋叶打开一看有几千块钱,急忙惊恐的喊着:“这是亮亮挣得工资?”
“轻声点婶子,这里小偷多,装好了,”毛毛急忙低声的说着,看看四周的人,又说:“咱自己人,工资我给开的高了一点,回去不要给别人说,留着自己花。”
“不不不,娃——不能要这么多,你再留下些。”秋叶低声的给毛毛说:“这也太多了,这——”
“拿上,车快来了,”毛毛吩咐着,看看车来的方向,又说:“装进怀里。”
“嗯嗯——我里面有口袋。”秋叶还再三叮咛毛毛,说:“周尖那个龟孙,记住让他回去,要不玉霞家就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