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期,省城的生活节奏很慢,随着西斜的太阳,下班的人们或放学的孩子三三两两踱步在街道上,落日的余晖将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距离高考还有两天,最后的两天,学校放假让高三的学生回家休息两天,然后以最饱满的精力迎接高考的到来。
阮安在家属院门口跟同学挥手告别,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熟悉的说笑声。
不出所料是师萍来了,正跟师慧兰姑侄两人在说笑,不知道说到什么,两人都哈哈大笑。
师萍看到阮安进来,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展开笑颜,温温柔柔的说道:“安安弟弟回来啦,听说你们过两天就要高考了,不在学校发奋复习做最后的冲刺,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阮安嗤笑一声:“说的好像你很了解高考似的!”
师萍笑容这次真的僵在了脸上,她一个中专生,哪来的机会高考?
阮安这是存心羞辱她呢!
师慧兰看着大侄女如春花般的笑脸,这会儿因一句话就泫然欲泣,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你对表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阮安理直气壮的反问:“难道我说错了,不懂装懂,装得好像自己很了解高考似的,难道你不知道高考前要放松一下,好以最饱满的状态迎接高考?”
师慧兰,“......”
这孩子现在越来越难服管教,自己一个女人威慑力总是有限,要是孩子爸在家该多好。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阮勇提醒道:“安安,回家还舍不得将书包放下来?”
“哦。”
阮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进家门就被人气得竟然还傻傻的背着书包。
转身进房门的阮勇似记起什么,又转过身来,“哦,安安,晴晴给你寄了一本硬壳的同学录,你记得一起拿进来。”
“同学录!?”
环顾客厅,最后在师萍的书包底下发现了被压在下面的同学录。
阮安不待姑侄反应,冲过去将书包底下的同学录抽了出来。
“十八开的精装硬壳毕业同学录!”
如此厚的一本,够他这个毕业季用了!
师萍眼见着快到手的同学录就飞了,心疼的微微蹙紧了眉头,贝齿轻咬着嘴唇,做出一副隐忍的模样。
如果换成其他东西,师慧兰见到她这副模样,说不定会心疼的让阮安让出来,但是,这本子是俞晴送给阮安的,她没权力作主。
况且,看阮安那喜爱的模样,绝对不会拱手送人。
阮安激动的将同学录封面上的塑料薄膜撕掉,一股淡淡的香味溢了出来。
“还是我姐了解我,知道我缺什么,嗯,还有淡淡的香味。”
说罢,他瞥了眼师萍,又转向师慧兰,“妈,我姐就只寄了这本同学录?”
师萍对他轻飘飘瞥过来的那一眼,气得差点没有跳脚,他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会私藏了他的东西?
“对呀,就这本同学录,你以为还有什么?”师慧兰受不了儿子那不信任的眼神,真想暴起揍人。
阮安扫到桌子底下的鞋盒子,再看师萍脚上试穿的皮凉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他妈向姐写了信。
姐收到信就寄了鞋子过来,顺带给他寄了本同学录。
合着他有这本同学录还借了师萍的光!
阮安抱着同学录,经过师萍时,低骂:“不要脸!”
师萍的脸乍青乍白,煞是精彩。
真是气死她了!
她怎么就不要脸了,这鞋子是姑姑心甘情愿帮她买的,怪得了谁!
这臭小子真他妈的不讲道理,总喜欢跟她作对!
阮勇看到阮安进来,无奈的说道:“每次师萍来了,你都对他大呼小叫的,看她各种不顺眼,有必要每次都闹得鸡飞狗跳的?”
搞不懂青春期的男孩,难道是雄性激素分泌旺盛?他以前青春期也没像这小子这么轴。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整天搞得好像别人都欠她的,万事都得依着她,若不然她就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我看着莫名的就火气直冒!”
阮安将书包往床上一扔,躺在床上喜滋滋的捧着同学录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那每次来了,你就当她不存在。”
阮安冷哼一声:“我也想当她不存在,可是每次她都在我面前找存在感,我想不怼她都做不到。
就比如这次,我一进门本不想理她,可她非要甜腻腻的叫我什么安安弟弟,叫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这是想成心恶心我!而且,每次来家里就要咱妈买这买那,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咱妈帮她买的,我敢说她自己的爸妈都没有这么尽心过。”
阮安越说越火大,越说声音越大:“她家穷,我们家帮她交了学费就算不错了,而他们却不知足,连生活费,零用钱都要我们家出,难道我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那些钱除了妈的那点微薄工资,其他的全是咱爸辛辛苦苦戍边用命换来了,她姓师的凭什么用我爸用命换回来的血汗钱?难道真他妈的因为她脸大?”
阮勇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以为这个弟弟整天没心没肺的模样,除了吃就是玩,没想到他心中也有一杆称,对这事他也有自己的衡量标准。
客厅里,师慧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从没有想过,她帮助娘家人,会让家里几兄弟对她的意见这么大!
而且,阮安后面说的一些话,如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她的脸上,让她醍醐灌顶。
之前,她认为花丈夫赚的钱天经地义,从没有想过,他赚回来的这些钱,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换来的。
作为家里顶梁柱,他赚回来的钱给妻子儿子花,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给外人花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经阮安一提点,师慧兰想起当初丈夫说的好像是负责师萍的学费,其中当然不包括生活费和零用钱。
“姑姑,你怎么了?”
师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当然也听到了阮安的话,心里暗恨不已,怪这小子给她难堪,怪他多管闲事。
“啊,没事。”师慧兰回过神,擦干眼角的泪水,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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