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告诉他,我要偷偷在曼谷留下,哪怕不能和他见面,也要留下,但是他忽然扯开衬衫的扣子,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胸口露出,原来的老伤旁边,又加了一块新的伤疤,还是和心脏的位置,只差着分毫。
“不能让我这一枪白挨了呀。”他虽这么说,脸上却微笑,语气也轻轻淡淡。
“隽睿……”我手指颤抖,抚在他的伤疤上面,心疼的眼泪簌簌而下,很显然,这就是那晚他“逃亡”时,陆静轩开的那一枪!
陆静轩,他竟然朝着他的心脏开枪!我心里莫名生起怒火,苦肉计要作假,难道不能打在他其他的部位吗?
然而无论伤在他哪个部位,都如利刃剜在我的心上。
“不能怪静轩,因为这是任务,只有他的枪法,可以做到如此完美,只差毫厘。”他说。
“为什么你选择这么残酷的方式?静轩说你还有别的选择!”我哭着问,“还有,你为什么有我婴儿时期的照片,我对我的身世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和静轩都叮嘱我,不能让人看到我的胎记?”
我一股脑儿问出心里一团乱麻似的疑问,等着他回答。
隽睿静静地听我说完,轻抚着我的头发说:“等任务都完成了,我会和你说明一切。”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我的身世也不能说呢?我的身世,和你的任务有关联吗?”
“十万个为什么,怎么办?”他笑了,搂着我像哄孩子,“别问了,简单就是快乐,有些东西你永远不知道或许更好,你的爸妈,不是只有莲城的爸妈吗?何必纠结?”
“可是……”
“乖!”
我呼了口气,知道追问也不会有答案了,他不想说的,你怎么缠着,他都不会说了。
我原本是不纠结我亲生父母是谁,但他们若是和隽睿有关,甚至还和隽睿的任务有关,我就不得不好奇,并且迫切想知道些内情了。
“有些事知道那么一点引子,又不知道详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每天都有小猫在心上抓挠,难受。”我嘟着嘴说。
他还是笑笑,拍拍我的头说:“把这个问题丢掉吧,听我的话就行,我这么做,一定有我的原因。”
“明白了。”我睇他一眼。
他和我对视,情不自禁吻向我的唇。
“林林看着……”我别扭地低头。
“对啊,我们的林弦思看着……”他笑着去逗儿子。
恰恰此时,我手机短信提示,我伸手从桌上拿起手机查看。
“林林妨碍你们的话,要不要我来把林林领走?”
“……”我顿时被林意杰臊得脸上滚烧。
“他倒是善解人意。”他拿过我手机看一下,笑着说。
“不要了吧,多难为情。”我低着头,赖在他怀里。
“不要还往我怀里腻歪,你不是存心害我吗?”他唇摩挲在我的耳边。
我脸腻歪着他,只觉得身子都热了,那积聚的思念,在四肢百骸奔腾,让我的手指,不自禁地掐紧他的胳膊。
林林咿呀出声,有点不自在起来,他坐了这么久,是闹着要走动走动了。
“宝贝不乐意了,不知道爸爸想妈妈。”隽睿在他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搂着我抱着他一起站起来。
“好遗憾不能和你们出去观光,但终是有那么一天。”他看着我说。
我抱着他的胳膊,依偎着他点头。
“我不能呆太久,虽然霍家现在对我没有警惕,但我还是得一切小心,你和意杰赶紧回去,在家等我,”他揽紧我,手臂的力量,在告诉我他说话的郑重,“有你们母子,我一定会回!”
“我们等你!”我看着他,鼻子又酸了。
“很快的,很快就会回来。”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林林还给我,然后迅速戴上口罩。
“回去吧,你听话,我们才能尽快团聚。”他的眼色和语气都严肃了。
我的眼泪滚滚而下,朝他挥了挥手,哽咽着说:“等你,一定要平安!”
“我明白,辛苦你了,宝贝!”他深深看我一眼,收拾餐具,戴上口罩,推着餐车迅疾出去。
门关上了,我已哭出声来,谁知道此别又是多久,又谁知道,这个任务完成,他还有没有下一个任务……
我抱着林林追出去,想再看一眼他的背影。
外面走廊,林意杰手插在裤兜,脸色阴沉,挡住隽睿的餐车。
“让开!”隽睿的声音低沉。
林意杰盯着他,也是声音沉沉:“我们三人还不能把你拉回去吗?”
“意杰,别闹!赶紧带她回去,帮我保护好她!”
“你和我们一起走!无论什么后果,我和你一起承担!就算要死,我也可以替你去,你留着照顾你的女人和孩子,还有妈!”林意杰的手按在他哥哥的手上。
隽睿沉默片刻,低低喝斥:“快让开,你这样会令我们都陷入危险,哥拜托你,赶紧走!”
“她有多辛苦,你看不到吗?哥,你到底是不是人!”林意杰切齿了。
我很害怕他们在走廊打起来,忙跑过去拉住林意杰的手说:“意杰,让他走吧!”
“不行!我看不下去!”林意杰低吼,狠狠盯着隽睿,“且不说周薇的辛苦,哥,我真的不愿你步爸爸的后尘,余生在大狱度过!”
隽睿浓眉紧锁,他和低低相视一会,手突然反转,扣住林意杰的手腕。
“意杰!”我焦急地看着他们兄弟,还不敢在走廊喊隽睿的名字。
隽睿的眉锁得更紧了,眸光中带着痛楚,但现在痛的人分明是林意杰,我看到林意杰的脸已经苍白了,额头冒出冷汗。
“意杰,快让开!”我轻轻扯他的衣角。
“周薇,即便这样,你还不能对他死心吗?”林意杰看着我,颤抖着唇问。
我看林意杰的样子,大约我说死心,他才会放隽睿走,我忙说:“你放开他吧,我死心了!”
“真的?”林意杰盯着我。
“真的,真的死心了,你快走开,让他过去。”我点头。
林意杰的身子移到一边,隽睿也放开了他的手腕。
林林懵懂地看着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隽睿推着餐车走远,在电梯口进了电梯。
林意杰看着电梯门关上,靠着墙缓缓蹲下去。
“意杰!”我也抱着林林蹲下去,拿起他的手腕查看。
“没事,我痛的不是手腕,我痛的是心,”林意杰眼眶红了,“周薇,你知道吗,我很不愿,很不愿我哥落得和我爸一样的下场,甚至更惨……”
“我明白,我明白。”我握着他的手点头,林意杰和我当初的心情是一样的痛楚。
“我哥从小到大都比我优秀,什么都比我强,小时候我很不服气,凭什么比我早那么几分钟落地,就什么都比我厉害?甚至连得父母的欢心,都比我厉害……”
他就这样自顾自地倾诉起来:“所以我总是想和他争,幼稚地抢他的一切,但我心里其实很爱他,双胞胎的感情,也许比一般的兄弟感情更连心,我嫉妒他的同时,其实又打心眼里钦佩他。”
“某天,我发现了父亲的秘密,林氏的秘密,还发现了哥哥也早已介入其中,我当时真的很崩溃,因为我当时早已经偷偷参加了很多慈善戒毒活动,却不料我的家人,我的家族,是最大的毒窝……”
我看看走廊两端,好在这时并没有人走动,我担心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会对我们不利,焦急地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回房去说,好吗?”
林意杰站起来,挥挥手说:“不用说了,我都说完了,你刚才说你死心了,那我们走吧。”
走……
我想着一走,便是天涯漫漫,便不愿抬脚了。
“走吧!”他牵着我的手,霸道地走往客房。
他让我站着,他帮我迅疾整理背包,然后提着包,牵着我往外走。
进电梯,下电梯,出酒店,他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当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上车后,他闷闷地说。
“意杰!”我抱着林林,犹豫一会,小心翼翼问,“你不带我去你昨天说的那里看看吗?”
他转头,锐利的眸子冷冷盯着我,“你刚才说死心,只是骗我放开他?”
我抿着唇,垂下眼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