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唤他,崔泰哲快步走下去,将箱子放在一旁,然后坐在她身边:“丁妈妈给雯雯准备了很多礼物,雯雯一定会喜欢的。”
而敏感的乐子衿心底却隐隐不安,因为,他们只是去拿东西,就去了这么久,更甚,丁妈妈其实可以让佣人去拿的,怎么独独让崔泰哲去?她只是伸出手,就被他温暖的大掌握紧。
“我们该回去了。”崔泰哲说。
“等一下!”丁若娟的目光落在乐修杰身上,她清楚的知道乐修杰有多么想与乐子衿多相处一会儿,几秒之后方说:“我马上给詹姆斯教授太太打个电话。”
当着乐子衿的面,崔泰哲是不能像刚才那样断然拒绝丁若娟的,于是,点点头。
而乐子衿,听着“詹姆斯教授”几个字,想到自己双目的“死刑”,心底,多少有些难过。
丁若娟就在大厅里,当着三人的面,拨打了詹姆斯教授太太的电话,用流利的法语交谈着,
而乐子衿,根本就听不懂法语,所以,被崔泰哲握住的小手,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当丁若娟挂断电话之后,面对着乐修杰与崔泰哲的目光,有些黯然的摇摇头,因为刚才,詹姆斯太太将电话递给了詹姆斯教授,让丁若娟与他直接通话,而詹姆斯教授很直接的告诉她,他已经替乐子衿做了最详细的检查与诊断,即使复诊,也是将之前的流程再走一遍,于病人来说,复诊,无疑又是经历一次希望与失望的过程,
而乐子衿,面对他们的沉默,手心的汗珠湮化成了水,她淡淡挑眉一笑:“没事,没事,没事的。”心底,苦涩与难过纠结着…..但是她知道,丁若娟与崔泰哲,他们的难过不会比她少,所以,她会试着让自己放轻松一些….至少,不会将难过与失望流露在他们面前。
心疼,崔泰哲的手,揽紧了她的肩,
“泰哲,”乐子衿压下心底的不适:“好不容易跟丁妈妈见面,我想多待一会儿。”她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她怕自己的颤抖与失措会让大家发现。
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好。”
乐子衿抬眸,依着声音看着丁若娟的方向,言语里有着温柔:“丁妈妈,上次你不是说你的厨子做的鹅肝排特别棒吗?今天能不能让我们也尝尝?”
“当然可以。”丁若娟的耳畔,仍旧响着詹姆斯教授的话语,心底,触动着.. …而她当然也清楚,乐子衿的用意,是要让他们轻松,而她,心底的负累到底是加重了一些。
“好可惜,我现在无法参观你的酒窖,”乐子衿的唇轻抿,被崔泰哲握住的小手因汗而湿润着:“那,能让我们品尝你珍藏的佳酿吗?”
“没问题。”丁若娟说着…..然后吩咐佣人,准备午餐。
而后,丁若娟提出他们去阳光花坊里去坐,今天天气不错,坐在阳光花坊里,可以晒到春日暖暖的阳光,而她,代替崔泰哲牵着乐子衿的手,而让崔泰哲推着乐修杰。更甚,故意拉开与崔泰哲的距离。
崔泰哲推着乐修杰,却没有回头看看丁若娟与乐子衿,他相信,丁若娟不会在乐子衿面前说关于罗小薇的事情的….而他心底,也暗暗有了计较,对于罗小薇,他,不能再一味的满足她提出的要求了…. …等他回国之后,会跟她联系….. …有些事,早就应该一次性做个了结了。
“子衿,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崔泰哲那边,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丁若娟就只有问她了:“到底发什么了什么样的意外事故?”
提起眼睛,那场让她终生难忘的经历让乐子衿仍旧有些颤抖,“是婶婶,”对于乐欣妍的死,她有些唏嘘….白梅要致她于死地,而乐欣妍却想要救她,接着,她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大致的讲给了丁若娟,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原本沙哑的声音,逐渐的清丽起来。
丁若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白梅…. …而在之前,因为崔泰哲所说“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她还一味的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他,她的目光落在崔泰哲修长的背影上,她,误会了他,甚至还用罗小薇的事情来威胁他,有些汗颜,“白梅母女死了?”
乐子衿点点头,“温婷姐妹的事情,也是她们做的,”对于温婷来说,被强暴,那该是多大的伤害?白梅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最终自食恶果,
丁若娟有些唏嘘,“多行不义必自毙!子衿,你叔叔呢?他现在怎么样?”白梅当年与乐修杰夫妻、与乐志远、白梅都是很好的朋友,青涩时期,众人间都有纯真的友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前的纯真,早就变了味了。对于乐志远这位老朋友,她是关心的。
“叔叔现在一个人。”乐子衿说着,想到叔叔,那个曾经慑于妻威而悄悄给她钱的叔叔… ..听崔泰哲说,现在已经苍老了许多:“欣涵现在在非洲,好像,她还不知道婶婶出事了。”
“小心,有台阶。”丁若娟牵着乐子衿的手,提醒她走上去花坊的小小台阶,
“叔叔很可怜。”乐子衿说,从小到大,她都见过不知多少场白梅在言语或者是行动上欺压乐志远的事情… ..而她,也悄悄的为叔叔扼腕,“婶婶在的时候,用娘家的势力压着他,对他也并不太好,现在婶婶走了,他也很难过很孤单。”
“毕竟是多年夫妻,爱情淡了,可亲情还在。”丁若娟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来:“当初,你叔叔追白梅,追得很辛苦。”她没对子衿说的是,当初,白梅也喜欢乐修杰,并且故意使坏想离间乐修杰与苏紫芊,而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时候,白梅喝醉了酒,将乐志远当成乐修杰有了肌肤之亲而怀上乐欣涵,而白梅还故意对苏紫芊说怀的是乐修杰的孩子,差点让两人分手,而后,丁若娟在白梅面前据理力争,拿出证据,才让白梅恨恨的不得已放弃争夺乐修杰,最后才挺着大肚子嫁给乐志远,对此,白梅对丁若娟一直耿耿于怀,针对她,而最后,白梅又发现了丁若娟的秘密,
“是啊,叔叔对婶婶,那是没得说的。”每一次两人争执,都是以乐志远妥协作为结束,乐子衿小时候对此,很替叔叔觉得委屈,现在她也成家了,有了崔泰哲的包容,她才知道,有的时候,夫妻之间吵架妥协的一方,并不是真正的软弱,而是对另一人,有太深的爱意与呵护。
“你叔叔也挺不容易的。”丁若娟说,一个男人,为了爱人,一辈子甘愿活在她的阴影之下,试问,世间有几个男子有这样的勇气。
“叔叔打算让子墨回去帮他。”乐子衿说,这件事,她也是听崔泰哲说的,当时她有些疑惑,因为如若将乐氏交给子墨,那么乐欣涵呢?虽然乐氏本来就是她爸爸留下来的企业,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叔叔在经营着。
丁若娟一惊,眸间,一丝询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原本打算,让子墨毕业之后到巴黎来帮她,现在,乐志远竟然想让子墨回去管理乐氏?两地相隔这么远,如若让子墨同时再管理巴黎的产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现在,崔泰哲的占有欲望那样强烈,是不会允许乐子衿居住在巴黎,而乐子衿现在失明了,更不可能去学习如何管理企业,
“子墨应该会在今年夏天回国。”乐子衿听出丁若娟话里的意味,穿着平底鞋的脚,慢慢而小心翼翼的走着。
“我前几天和子墨通电话的时候,他都没有提起过。”丁若娟心底隐隐难受,到底有些叹息,不管她如何对子墨,似乎,他与她,都不太亲,虽然时常通电话,但是,都是她主动给他打,子墨几乎从未主动给她打过电话:“而他之前,是答应过毕业之后到巴黎来,”
崔泰哲将乐修杰推进阳光花坊,等了一会儿,见她们还没跟上,于是迈着大步向她们走去。
见崔泰哲过来了,丁若娟将乐子衿的手交给他,两人相携而行的背影映入他的眼帘,听着崔泰哲温柔的提醒着乐子衿前方的道路,看着乐子衿在不小心快跌倒时崔泰哲及时搂住她的腰… 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相濡以沫吧…
丁若娟才发现,她要求乐子衿回到她身边,这个要求太荒唐了… ...因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是,罗小薇的事情,却是如同一根哽在她喉里的刺一样,让她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现在,她已经在想着,等乐子衿回国之后,她会主动去找罗小薇,她会出面,尽量摆平这件事,不让它成为乐子衿婚姻的困扰。她,目前唯一能帮他们做的就是这件事了。
午餐时,乐子衿显得很开心,其实,她是故做轻松,只是为了让爱她的人少一些担心,所以,她表现得异常的开心,这种开心,看在崔泰哲他们眼底,却多了几分酸楚,而乐子衿,也要着,多喝了几杯葡萄酒,
饭后,丁若娟便派车送他们回酒店,
当车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时,乐修杰的目光仍旧落在那个方向,眸间,却极度的湿润了:“一晃十多年,没想到,她也已经做了母亲。”他内疚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曾经他从丁若娟这儿知道乐子衿是如何嫁给崔泰哲的时候,心底,有的,只是痛苦… .. 现在,看着崔泰哲对乐子衿的呵护与关爱,他的心,也只是稍稍释然了一些,这一些释然,却全然不能减轻他心底的负累。
丁若娟递过纸巾给他,话语里,幽幽的:“她,和紫芊长得太像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
乐修杰黯然,良久,方说:“我对不起她们。”她们?对于妻子,他的内疚,他的自责,不是几句简单的话就能说清的… ..十多年来,他在刻意回避这件事,即使在身处黑暗的时候,他都在回避,苏紫芊的去世,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自从与丁若娟重逢之后,从她的嘴里听到“修杰”这两个字时,他尘封多年的伤楚,终于又被无情的揭开了… ..原来,他要刻意回避的事情,永远都回避不了,他之前的那些举动,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子衿会幸福的。泰哲对她很好。”丁若娟蹲在乐修杰面前,抬头看着他,看着他早已经不再俊雅的面容,看着他日渐苍老的面容,看着他开始在浑浊的眼眸,十多年的时间,似乎,只是这样匆匆一瞥,就过去了,
即使,她为了他,远嫁他乡,
即使,她为了他,与最好的朋友成为了敌人,永不再见,
现在,与他的视线相触,她只有唏嘘不已,如果一切重来… ...她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因为,这一切,根本不可能重来了。
“她的眼睛”乐修杰侧眸,让泪水悄悄滑落,女儿如此青春的好年华,下半生却会在黑暗里度过。
“会好的。”虽然丁若娟知道乐子衿的眼睛复明的机会几乎为零,但是,她仍旧安慰着他:“子衿很善良,老天会善待她的。”
“紫芊也很善良,”乐修杰的声音,愈发的颤抖起来,当年,医院那个清秀出尘的少女,就是一眸浅笑,吸引了他的眼,让他不能够再移开,只是,后来,他
长长的一声叹息之后,乐修杰闭眸,两颗晶莹的泪水滑落脸庞,蓦然间,他似乎又看到那个出尘的少女,耳间,似乎又听到那个清雅的声音唤她“修杰”,
他,顿时激动起来。
如同当年一般激动,
蓦的睁开眼,越过丁若娟的肩,仿佛又看见苏紫芊,穿着白衣,站在云端,回眸微微斜着头,让他无法移开眼,她笑着“修杰!”唤完之后,她就翩然转身。
乐修杰脱口而出:“紫芊!”他伸手,可是,却触不到她,反而觉得她越走越远,远得他几乎够不着,于是,他站了起来,想要追上去,
可,
他的身子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轰然向下倒去… .
他,已经听不到丁若娟着急的呼唤声,更看不见她滚落脸颊的泪水。
他这一生,终是,无法偿还任何人,
他这一生,欠了两个女人的情债,他,还不起,只有,逃避。
现在,终于,一切归于尘埃。
其他,他这样,也是一种解脱,
但,留给生者的,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丁若娟俯在他身上,心底的痛,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了,好不容易又可以在一起了,但是,这一切,随着他的离去,又终化作一段往事。
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段,回忆起来会更痛苦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