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k是谁?
我不时看着旁边开车的景承,但始终没有问出口,他的注意力也没在我身上,和后座的女人还有小女孩闲聊,只要景承愿意他很容易就能得对别人的信任和喜欢,特别是那个小女孩趴在座椅后背摸着景承的头发,她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叔叔有一头长发。
车停在公园外,景承和女人牵着小女孩像是令人羡艳的一家,我跟在后面变成多余的人,午后时间变的轻松惬意,公园里的游人尽情享受冬日阳光的温暖,宠物在草地上欢快奔跑,记不起上一次这么悠闲是什么时候,这里的一切好像与我们那个充满血腥和杀戮的世界截然不同。
女孩向坐在水池边的男人开心的跑过去。
我循声望去那个帅气男人一身得体的西装,健壮的身体和眼镜让他显得不但精干而且斯文,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抱起女孩放在肩膀上,女人走过去在和煦的阳光下两人相视一笑。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向他们这样。”我竟然有些羡慕,至少在他们的世界是有颜色的,而我们世界每天都充斥在黑白的凶案照片中。
男人牵着小女孩向我们这边招手,景承笑着点头,他好像真的认识那个叫Frank的男人,或许是他的朋友吧,但又很诧异景承不像是有朋友的人。
景承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拉紧风衣领口:“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女人带着小女孩去玩耍,Frank向我们走来坐下后手按在那份报纸上,棕色的瞳孔来回注视我和景承。
“P229型,九毫米口径,子弹初速每秒309米,弹夹容量12发,有效射程50米。”景承的目光落在那份报纸上,环顾四周表情很轻松。“你是打算在这里开枪?”
我一听顿时大惊看见隐藏在报纸下的枪口,手快速的伸向腰后,手被景承一把拉住。
“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是不是很累?”景承望向远处牵着小女孩的女人。“我很好奇,每天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枪藏在什么地方,显然不能是枕头下,或者你根本不敢熟睡,怕在睡梦中说出自己的秘密,还有,还有当她们叫你Frank的时候会不会不习惯,有没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她们,你其实真正的名字叫Andreas。”
“你们是什么人?” Frank用生硬的中文问。
1997年,就读于德国慕尼黑特种兵学校。
2000 年,德国33侦查连服役。
2003年,加入德国特种部队KSK。
2005年,被秘密派往阿富汗执行暗杀任务,成功击毙恐怖组织塔利班五号头目。
2007年,深入伊拉克执行搜索大规模杀伤武器任务。
2008年,……
“从你2003年加入KSK到2010年因伤退役,你前后一共参与并且成功完成了27次海外秘密军事任务,从这份简历上看,你应该是无名的国家英雄。”景承滑动手机屏幕,读完后推到Andreas面前。“而不是在公园持枪的危险分子。”
Andreas瞟了一眼手机上的资料:“你怎么会有这些档案?!”
“别急,你这份档案精彩的地方还在后面,退役以后你被跨国公司招募,派往主要竞争对手在我国的海外公司,目的是窃取该公司最新研发的半导体技术,你不但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还是一名成功的商业间谍,到目前为止你获取的情报足以让该公司损失过百亿。”景承直视对方从容不迫说。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 Andreas露出吃惊的表情。
“KSK为了保护正在执行任务的人员安全,从来没有公布执行过的秘密战斗行动,因此 KSK成员的档案都属于国家机密,但一名有特殊军事背景的外籍人士入境,你真当国安部的人都是瞎的。”
“你们是国安部的?”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机里的资料,我只要按下发送键,你的身份就会曝光,相信你应该清楚对于一个造成公司重大损失的商业间谍会有什么结果。”景承又望向远处的女人和孩子。“我猜,我猜至少你不能像现在这样享受美好的下午时光了。”
“你们想怎样?”
“你是谁,做过什么,对于这些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景承心平气和说。“不过我不太习惯在枪口下交谈。”
Andreas迟疑了片刻还是收起了枪,我打量了对面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很久,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在国外服役的特种兵。
景承把一张照片放在Andreas面前,指着上面的人:“认识他吗?”
“Sariel!”Andreas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即便Andreas看见的是照片,但神情还是充满了不安的谨慎,已经习惯处变不惊的脸瞬间变的阴沉“他在什么地方?”
“他和几起凶案有关,我们现在正在找他,需要你提供关于他的资料。”我说。
“这个人是死亡的代言人,有他在的地方死亡必定如影随形,相信我,他不会只杀几个人,作为忠告,我只能劝你们远离这个人,否则,在我眼里你们和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看来Andreas很了解昔拉,景承表现出淡定:“和死人如影随形的人应该在地狱,那里才是他的归宿,我们就是送他回地狱的人。”
“我和他曾经一起在KSK服役,他是一名狙击手,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狙击手,在部队的时候他各项训练成绩都相当优异,他总是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交谈,那双灰色的瞳孔让他像一头冰冷的野兽,而KSK让这头野兽拥有了娴熟的猎杀技能。”
“你们既然在一起服役过,有没有他的照片?”我问。
Andreas摇头:“他一直戴着口罩,任何时候都戴着,包括训练也是,我们从来没看见他取下过口罩,即便是教官好像也默认他这样做,除了他的名字外,我们对他没有任何了解。”
“他和你参与过什么任务?”
“没有。”
“没有?”
“KSK的训练极其严格甚至是残酷,我们被派往北极进行炼狱式的训练,那是无法想象的环境,恶劣的天气和严寒让很多人无法坚持,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中,我和Sariel一组在冰川模拟狙击实战,我是他的观察员,训练任务是我们必须在冰川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伏十三个小时。”
我在警校也接受过野外生存训练,强度肯定是无法和KSK的训练科目相提并论,在零下二十度的环境下潜伏十三个小时,这需要超强的意志力和承受力。
“我们完成了任务,但身体消耗已经达到极限,任务结束后Sariel没有按照命令撤离。”
“为什么?”
“他发现一头迷路的小北极熊,400米的距离一枪击毙,他违反了训练要求并且不肯撤离,我只能独自返回营地。”
“他为什么不肯撤离?”
“成年北极熊会寻找走失的孩子……”景承声音低沉。
“Sariel被带回营地已经是八小时后,他在冰川一共射杀三头北极熊,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移动过位置,他在冰川一共潜伏了二十一小时,找到他的时候他像一块冰雕,但眼睛里却透着杀戮的兴奋。” Andreas取下眼镜对我们说。“因为这件事Sariel被部队除名。”
景承问:“你最后一次看见Sariel是什么时候?”
“2009年7月5日。” Andreas想都没想回答。
“你,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我有些诧异。
“2009年我奉命前往索马里执行救援任务,有多名德国记者被抵抗军扣押,我们的任务是在尽量避免冲突的情况下营救人质,任务原本很成功,快要到达撤离地点时遭遇到抵抗军攻击,我奉命和另外五名兄弟掩护撤退。”
“根据资料显示,那应该是你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发生了什么事?”景承问。
“部署行动时情报显示抵抗军装备落后,火力不足以和我们抗衡,但在撤离途中一名兄弟腿部中枪倒地,通过枪声判断是狙击枪械,营救过程中又有三名兄弟中枪,全是击中腿部。” Andreas说到这里声音逐渐黯然。
“抵抗军里有狙击手。”我说。
“还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并不直接毙命而是造成伤员无法行动,以此来吸引更多的救援人员,最后只剩下我和好友Karl,受伤的兄弟被抵抗军抓获,我们隐藏在树丛中准备营救,但敌人人数太多而且我们弹药不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他……” Andreas用手捂住额头仿佛不愿意再去回想。“Sariel,那个穿着迷彩服脸上涂满伪装色的野兽,在他面前全都是曾经和他一起受训的兄弟,他掏出枪一个接一个对着他们眉心开枪,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怜悯。”
“Sariel怎么会和抵抗军在一起?”
“他没有信仰、责任和荣誉,他需要的只有死亡,而雇佣兵正好能满足他无法填满的杀戮,相信我,那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继续问。
“Karl是队长,他命令我先行撤离回营地报告,他留下来清理阵亡兄弟遗体,可我还是违反了命令,我无法容忍那个屠杀我兄弟的人活着,我扣动了扳机可惜没有击中他,抵抗军开始大规模追捕。” Andreas解开衣服纽扣,裸露的右胸赫然一处愈合的枪伤。“我中弹受伤,是Karl把我推着逃离包围圈,赶到接应地点时Karl把我背上直升机,但他却……狙击枪子弹从他后背穿透身体,我是看着他从直升机上掉下去。”
我虽然不是军人,但我能体会他们之前生死与共的战友情谊,一时间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2009年7月5日,在这一天是我兄弟阵亡的日子,可至今他们的遗体还留在索马里,所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Andreas重新穿好衣服,偏头望向远处的女人和孩子。“她们不是我的妻女,是Karl的妻子和孩子,她因为工作生活在这个国家,我的命是Karl救的,我欠他的永远无法弥补,所以我必须照顾好他的家人,这是我的责任。”
景承在手机上删除了档案资料,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我伸出手语气平和:“很高兴认识你,Frank。”
“谢谢。”Andreas握住手感激的微笑。
“我在兄弟们的墓碑前发过誓,我会找到Sariel。”刚走出几步Andreas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找到他时能不能告诉我?”
“这不是你的战场。”我回头指向远处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还有洋溢着幸福的女人:“你的战场在那里,需要你兑现承诺和责任的地方,当好你的Frank,让她们永远这样开心和幸福才是你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