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警务人员最基本的职业操守,我必须严格遵守纪律和服从命令,我找了一个理由离开晚宴,我猜景承一定能看出我隐瞒了什么,但他并没有多问,或者说他既然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那么以后的事他不打算再参与。
回到警局已经是凌晨一点,我在严烈的政治处见到孟沉,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蒂,孟沉焦躁不安抬头看我。
“到底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有人预谋在全国公安系统大会上投毒的事你知道了?”严烈神情严峻。
“知道。”我点点头。“我们是今天才获悉这次恐怖袭击。”
“锁定犯罪嫌疑人了吗?”严烈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我指向旁边的孟沉。“严处长,这事您不该问我啊,数据分析和化验都归他管的,我还在等他的结果呢。”
“我是问你案情的进展。”严烈加重语气。
“严处长,这起案子涉及到我手里目前正在调查的另一起案子,我之前已经向您汇报过,C档案直接由公安部的赫……”
“你看看这个。”严烈打断我,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我翻阅后大吃一惊,文件竟然是赫楚雄亲自签署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前,内容是指示我全力协助严烈的内部调查,必要时包括C档案在内的事都必须说明。
“我要详细知道关于对公安系统大会恐怖袭击的始末。”严烈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看向孟沉:“孟科长,请你暂时回避一下。”
孟沉知道纪律点头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严烈,我还看着手里的文件心里很是惊诧,赫楚雄这么多年来一直全力阻止C档案的影响,我们会突然签署让我公布案情的文件。
“严处长,整件事很复杂我尽量简明扼要向您汇报。”
“你只有两个小时时间。”严烈看看手表声音沉稳。“我早上7点的航班,我要赶回公安部向上级领导汇报这次恐怖袭击。”
“我一直在调查的其实就是当年您和我父亲没有抓到凶手的案子,这是一起跨度长达十多年的连环案。”
“什么?”严烈吃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是在凶案现场留下那句话的凶手?”
“我来,我见,我征服。”我点点头冷静说。“这是凯撒的名言,因此这名至今我们也没确定身份和姓名的凶手被称之为凯撒,公安部为了防止凯撒案件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专门为此开设了一个档案,取凯撒英文的第一个字母,被命名为C档案,专案组成员全都经过特殊的挑选,而现在我负责的就是C档案。”
“你确定这次的恐怖袭击和凯撒有关?”严烈义沉声问。
“还不清楚凯撒在这起案子中的作用,但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凯撒应该与之有关联。”
“怎样的关联?”
我把C档案的始末巨细无遗告诉严烈。
“在发现恐怖袭击阴谋之前,我们最先接触到的是一名叫凌闻天的人,他交给我五份档案并且告之会在35天之内,让这五个人成为凶手,我们就是通过对这五个人的调查从而发现投毒阴谋。”
“这么说案子的线索是这个叫凌闻天的人透露给你的?”
“是的。”
“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现在还不明。”
“是不明还是有所隐瞒?”
“隐瞒?”我大吃一惊。“严处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你身为警务人员,关于警队纪律和规定我就不和你重申了。”严烈面无表情直视我。“我现在有几个问题问你,需要你务必实事求是回答。”
我突然意识到今晚的会谈有些不寻常,不仅仅是严烈的态度还有他的语气,我审问过太多的罪犯,我知道那种看待罪犯的眼神和方式,而如今我就像是一名罪犯。
“根据你所说,凌闻天先是进入看守所,用电磁炸弹摧毁监控设备然后对景承攻击。”严烈目光敏锐。“你们在调查过程中,有没有查清凌闻天是用什么办法瞒过看守所的狱警?”
“关于这点我们也推断过,凌闻天进出看守所都没有留下记录,并且所有见过他的警员都牺牲,由此可见凌闻天很熟悉警方的内部运作,不排除此人的身份是警察。”
“你认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是警察?”严烈一边埋头记录一边问。“有锁定范围吗?”
“大致有,不过范围很大,短时间难以排查。”
“说说你的想法。”
“第一,普通警员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进入看守所,即便出入都必须严格登记。
第二,看守所的安检极其严格,警员携带的物品都必须经过数次检查,要带一枚电磁炸弹进看守所完全没有可能。
第三,景承在失忆之前的人格具有很强的防备性和攻击性,以他的智商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预判危险的存在并且作出反应,可通过残缺的视频画面发现,景承在被袭击前和人有过交流,能瞒过景承的人少之又少。
综上所述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此人的身份是一名现役警员,而且警衔和职务不低,并且景承认识此人所以才会放松戒备。”
“你这个结论的范围并不大啊。”严烈意味深长说。
“严处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警衔和职务这个范围的确很模糊,不过认识景承并且同时他也熟知的高级警员,这个范围就小的多了。”严烈一本正经对我说。“景承的身份一直是绝密,现役警员中知道他存在的人我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赫部长、你、苏警官和陆雨晴法医。”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无比看向严烈:“严处长,您这话可大可小。”
“我是实事求是。”严烈波澜不惊回答。“何况关于犯罪嫌疑人的范围是你自己圈定出来。”
“我只是说这个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现役高级警员并且职务不低,而且还是景承认识的人,但这个范围绝对不包括您所说的这几个人。”
“我搞政审的,你知道我的工作方式是什么吗?”严烈目光入刀。“我会假设所有人都有问题,然后再去找证据推翻我自己的假设,现在,现在我需要你证明我假设错误的证据,你有吗?”
“我,我……”我一时间无言以对。“严叔……”
“秦警司!”严烈义正言辞打断我。“现在我是代表组织和你谈话,请你端正自己的态度和身份,这里没有你的严叔!”
“严,严处长,您是了解我的。”
“了解就是最好的伪装,所以才需要政审,抛去所有影响判断的关系、个人情感和利益往来才能得出真实的结果。”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顿时勃然大怒,解开衣领的纽扣在严烈面前拍桌子。“你知道这些年我们为了追捕凯撒付出了多少心血,失去了多少东西吗?你凭什么质疑我们?”
“信仰的建立需要时间,但时间的长短和信仰的坚定程度并不一定成正比,付出和失去也有可能是改变信仰的诱因。”严烈正襟危坐和我对视。“为什么你追查凯撒这么久,却屡次让他逃脱,难道你就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来,你有本事你来查,当年你和我爸不一样也没查到吗。”我越说越气,忽然听出严烈话中有话。“你也别和我绕弯子,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严烈打电话通知孟沉进来,他的面色同样凝重。
“把事情都告诉他。”严烈对孟沉说。
“文彬,技术科对金冠商场的监控视频进行了详细分析和对比,已经确定了在三楼更衣间给乔阡陌留下物品的人。”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磨蹭到现在。”我抱怨了一句,但心里却激动不已。“留下物品的人就是恐怖袭击的真凶,确定身份了吗?”
孟沉在烟灰缸掐灭烟头点点头。
“你愣着干嘛啊,报告呢?”我伸手向他要。
“技术科确定的目标人物与乔阡陌口供中提到的时间一致,我们随后在乔阡陌家找到装过物品的信封,并且从上面提取到一组完整的指望,通过这枚指望我们已经确定了目标人物身份。”
“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你哭丧着脸干嘛。”我的手还伸着。“别废话了,结论报告给我看看,我马上安排抓捕。”
“文彬,你也是警察,对于指纹对比应该熟悉,我让技术科的同事反复验证过很多次,提取的指纹中包括分歧点、孤立点、环点、短纹等特征点参数与确定的目标人物相似度高达97%。”孟沉深吸一口气。“你,你应该很清楚这个相似度意味着什么。”
“废话,这就是铁证如山……”我忽然意识到孟沉一直言语艰难,他好像很不想说出目标人物的身份。“到底是谁。”
孟沉和严烈对视一眼,他舔舐嘴唇长吸一口气。
“陆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