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分辨率不足以让我们辨认出画面中小丑,事实上即便能看清楚也于事无补,我们终究无法判断隐藏在妆容下的到底是谁。
但视频中飘舞的气球以及下面的小丑落在我眼中格外的诡异,谁也没想到陆黎川的死会揭开隐藏了二十多年了另一起罪恶。
“你已经在心里确定那个人就是陆黎川。”回到警局我们将调查的最先发现告之陆雨晴,她因为跟进尸体上指纹的事一直留在鉴证科。
“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吗?”我用反问来阐述自己的观点。“罗家俊撕碎了陆黎川的伪装,不久后他就遭遇车祸,而在车祸现场一名小丑离奇的出现,罗家俊并非是无缘无故冲出马路,他是看见了小丑,并且被其所吸引。”
“可惜陆黎川遇害,这件事变成死无对证。”苏锦叹口气。
“你不能因为陆黎川扮演过小丑,因此把所有出现的小丑都认为是他,万一仅仅是巧合呢?”陆雨晴提出异议。
“我已经不相信有巧合了。”我抬头看向她。“血月不会无缘无故选择陆黎川下手,血月在向我们传递某种信息,我猜现在我们已经找到陆黎川被杀的原因。”
“陆黎川出于报复或者为了修复他脆弱的自卑以及自尊,从而诱惑罗家俊穿出马路,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谋杀,血月认为自己是光明天使,那么杀掉陆黎川就是在惩罚罪恶,所有的一切合情合理。”苏锦也赞同我。
“陆黎川有自闭症。”陆雨晴来回看着我们一本正经说。
“对啊,正因为这个病情导致了他畸形的心理扭曲。”我点点头。
“自闭症的症状是回避和拒绝越外界沟通交流,张善文认为陆黎川的自闭症只发生在他小时候,但我个人认为情况并非如此,陆黎川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随着年龄的增加日趋严重。”
陆雨晴拿出一份报告递给我们,告之上面全是关于自闭症的研究数据,自闭症患者缺乏兴趣,但会对某些物品产生依赖,而这些物品大多都是非生命物体,比如塑料瓶、木棍或者石头等,而陆黎川选择的是小丑,他把自己所有的依赖全都寄托在小丑的身上,从而慢慢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小丑。
“陆黎川的自闭症异常严重,只是张善文根本没有发现,他把自己自闭在小丑的世界中不能自拔,简而言之在路黎川的心目中,他最信任的并不是妻女而是一个虚幻的角色。”陆雨晴说。
“你也承认陆黎川精神疾病严重,那么他杀掉破坏自己世界的罗家俊也合情合理啊。”我据理力争。
“血月是怎么知道的?”陆雨晴突然问。“如果你们的推测成立,在二十三年前谋杀罗家俊的是陆黎川,那么血月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
“对啊,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一点,血月要惩罚罪恶首先得知道罪恶的存在,她成为杜织云的帮凶,帮其完成复仇计划是因为杜织云告诉了血月自己的经历,那么陆黎川杀罗家俊的事又是谁告诉血月的呢?”苏锦露出疑惑。
“知情人只剩下罗家俊的父亲罗昌平,可根据你们的描述,他还沉浸在失去家人的自责中,并没有把过错归结到其他人身上,说明罗昌平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自己儿子的死和陆黎川有关联。”陆雨晴点点头继续说。“那么知道真相的就只有陆黎川,他患有严重的自闭症,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其他人分享,包括自己的妻女,简而言之,如果这是一起谋杀,那么知道的只有陆黎川自己,所以问题就来了,血月怎么会知道呢?”
我一时无言以对,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的缘故,从一开始就把陆黎川视为谋杀罗家俊的凶杀,很多细节和逻辑都没有仔细去推敲。
“还记得那个孩子在生日会上对陆黎川说过的话吗?”陆雨晴从证物中拿出那张扑克牌。“那个孩子第一次接触陆黎川就能看穿他内心的真实,你们认为这正常吗?”
“不正常。”苏锦摇摇头。
“五岁。”陆雨晴在刻意强调这个年龄。“那个孩子当时只有五岁,却能洞悉一名陌生人隐藏在伪装之中的真实,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我原本清晰的思路渐渐在陆雨晴的分析中又变的混沌,揉了揉太阳穴:“是我太操之过急了,用自己主观的意识去分析案情。”
“可是从监控视频拍摄到的事故现场画面看,罗家俊出事的时候的确有一名小丑出现,这难度仅仅是巧合?”苏锦一筹莫展。
“孩子为什么会喜欢小丑?因为小丑很快乐,同时也能为他们带来快乐,这一点很多孩子的父母都无法做到,所以正常的孩子都会喜欢小丑,但罗家俊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如果张善文的讲述没有偏差,那个孩子的的确确和同龄人相比截然不同,事实上透过现象看本质很多成年人都无法做到,但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却做到了。”陆雨晴点点头。“那个孩子看到的不是小丑的表现,而是小丑的内心,因此孩子不会被小丑的虚假所吸引。”
“所以罗家俊不会因为看见马路对面的小丑而冲出马路。”我深吸一口气。
“不,罗家俊冲出马路应该是被小丑所吸引。”陆雨晴意味深长说。“我们的分歧点其实就出现在这里,张善文提及到的那个孩子未必就是罗家俊。”
“看透陆黎川的是另一个孩子?!”我和苏锦大吃一惊。
“理智、犀利和尖锐。”陆雨晴表情坚定说。“这些才是张善文描述的那个孩子的性格的特点,而罗家俊显然并不具备,他会因为自己父亲没有按时前来而哭闹,在母亲的劝慰下不依不饶,以及最后冲出马路就不难看出,这个孩子任性、骄纵还有叛逆。”
“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苏锦慢慢张开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张善文看到罗家俊的照片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应该是时间太久她无法准确的判断。”我重重长叹一声。“是我没有客观分析案情。”
“二十三年前的那场生日会中除了罗家俊之外还有其他孩子吗?”陆雨晴问。
“有,罗昌平说当时邀请了罗家俊幼儿园同班的所有同学。”苏锦连忙拿出生日会的合照说。“一共有三十三人。”
“张善文唯一能确定那个孩子是男孩,参加生日会的男孩除去罗家俊一共有十一人,那个孩子应该就在其中。”我重新打起精神指着照片说。“至少我们缩小了排查范围,派出警员对照片上的孩子挨个进行调查,一定要把这个孩子找出来,他极有可能是整件案子的关键。”
我的兴奋和期待仅仅持续了两天时间,苏锦亲自带着警员对照片中所有男孩进行了详细全面的调查,曾经的孩童如今早已长大成人,但却没有一个承认自己在二十三年前的那场生日会上与小丑有过交流。
其中好几个压根都记不起当年的事,我们连夜对这十一人的档案进行了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让大家很失望,这些人从事不同的职业,从履历和档案上分析都与张善文描述的那个孩子相去甚远。
在生日会上还有第十二名男孩,但苏锦说她询问过当初参与过生日会的人,都不记得有这个男孩的存在。
我们好像在找一个幽灵,一个只有五岁的幽灵。
又是一夜未眠,我拉开窗帘看见泛白的天际,案子到现在仍然没有一点进展,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戚微微的专访稿件发出已经有一段时间,可血月并没有与我联系。
血月向我们传递了某种信息,但我们始终无法从案件中找到这个信息的内容,父亲对的侧写表面血月有别于其他变态杀人狂,她是没有冷却期的,这就意味着血月会随时再犯案。
我的职责是阻止罪恶,但现在却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我的沉思,回头看见是一脸倦怠的孟沉,充血的眼睛和醒目的黑眼圈可以看出他也日以继夜,孟沉的伤还没有痊愈,但我却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溢于言表的兴奋。
“数据库匹配到从死者陆黎川脸上提取的指纹。”
“……”我和苏锦还有陆雨晴全都呆滞,这些消息无疑对我们太重要。“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孟沉点点头。
“谁的指纹?”
“桑影同,女,三十五岁。”孟沉回答。
所有的疲惫和消沉瞬间一扫而光,逍遥法外十几年的凶犯终于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