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粉嫩的拳头横击,羽铠加身,风狂光盛,骤然击穿红雾,将一个个艰难成型的字体击碎,白西华正义直言,厉声呵斥。
“住口!”
“竟敢以此种方式迷惑我心!”
这一刻的白西华内心悚动,仿佛普通人走进山林,却见到山林的蚊子群聚合写字,何其诡异,她背后有冷汗冒出,纤细的汗毛根根竖起。
“莫非,那些走向歧路的人都是受到这种诱惑?”
她本以为只是立场不同,若是咒神古道以此邪魅手段蛊惑人心,那便是真真正正的邪魔妖道,有大祸患。
虚空漂浮的红雾还想凝聚,甚至渐渐显化人的轮廓,似要从虚无中走出,却被白西华再度挥拳击碎,青鹏羽铠加身,羽翼扇动,狂风炽烈,浩浩荡荡,吹散所有。
她眉心赤天法旨发光,耀的亿万细胞真人亡魂大冒,扯呼后退,无敢直视者。
“此女帝头顶赤天法旨,翼展星河,风雷相击,破灭大千世界,速退速退!”
细胞人们一时无敢靠近者。
白西华不再停留,卷翼而走。
狂风呜呜不绝,红雾快速填补空白区,隐隐中传来幽幽的长叹。
“她认不出我呀……”
那是元东明苏醒,已经能够干涉现世,驱使元气构建肉身,奈何时间太短,还无法将完美的肉身重新构造,仅仅能重铸出某种简单的轮廓和虚影,不曾想引起白西华的误会,将其打爆了。
这也能理解。
死去的人怎会再现?
死了就是死了。
不可能再次出现。
当自己是谁?荒天帝吗?能他化万古?
作为朴素的唯物主义战士,白西华眸光如刀,自能斩破一切牛鬼蛇神,绝不会为邪物入侵,在她看来,这或许是咒神对她这位‘先天咒体元胎’的渴求,想要将她拉入此道。
绝无这种可能!
元铠大道已经浸润此世三万年,融入人的每一寸肌肤乃至基因,不可能隔离。
便如同元东明,纵使有赤天诱惑,也不为所动,踏上修真路只是想自我救赎后重新成为铠战士……
这是一种文化认同。
在元铠星里,元铠道是大道。
古州骨灰衍生的细胞文明的修真道是还未被全天下认可的旁门左道,是邪魔外道。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踏上咒神古道的人大多是罪犯,饥民,暴徒……是诸多元铠之城居民仇视之人,代表着混乱与邪恶,这无形的将咒神古道推向黑暗面,认为是一种黑暗的道。
又经此事情,白西华只会更加忌惮和深恶痛绝。
赤天恨不得将元东明从万界宫拉出来,狠狠的拍后脑勺,真是本天的好徒儿,故意不让为师收这个弟子是吧?
赤天自然不是非白西华不可,如今的他也不需要一个两个的人为载体。
只是一种执念。
这是他初入此界第一个看重的人,如人邂逅的青春,哪怕历经数年,依旧念念不忘,年少求之不得之物,终会成为永生的遗憾。
他赤天老祖,向来不留遗憾,讲究十全十美。
这边,
元气凝聚出人的轮廓,显现出高大威猛的青年模糊身影,飘在半空,如同一缕魂,遥遥望向远天,一阵风吹来便散去。
元东明再聚。
有骨成型,经络延伸……
不待铸成便如倒塌的积木般轰隆隆散去。
人体即大千世界,元东明要做自己的盘古上帝,作那创世神开天辟地,建设万千道法,自不可能简简单单成就。
他并没有古州的无上智慧,不可能一念推算万道。
他并未在命运长河拥有属于自己的神格,命格和道宫,无法借助云端智慧,依旧是凡人智慧,需要靠自己去体悟,去积累,然后重铸万法,开天辟地。
肉体重生的过程也是他铸造命格的过程。
他将自己的法刻在云端,如在涅盘,肉体复苏之时便是命格铸就之日,他将同证天地,一念成神,不朽当世,千古不磨。
这是一场意外。
本来,他只是想铸成二百零四颗武道大丹,先修武,后修法,不曾想狄洛南如炸弹引来了惊世之战,肉身压扁,摧毁一切希望。
如此,只能一切推倒重来。
赤天师尊更是直言,此为因祸得福,直接后天返先天,重铸至高圆满的先天道体,成就他曾经梦寐以求却无法达到的圆满肉身,先天之躯。
武道极致,滴血重生。
但若要修真直上,便是摧骨换肉,重返先天。
红雾中的身影溃散无形。
“西华,不需要太久了,我会归来!”
……
汴京,
京主府。
京主天诸武蓬松长发,姿态慵懒,却气度俨然的靠在神座上,面白无须的脸上带着缕缕笑意。
另一端云层中,鲨福林终日在乌云间点着双眸大灯,摘云降雨,湿气很重。
密密麻麻的羽铠者,角铠者,鳞铠者静静矗立,强者汇聚,眸光欣然的看向施施然立在大殿中心长身而立的女子。
白西华揣着手,身着青鹏羽铠,站在首位。
不到两年,她已经凭借伏咒之功成为二人之下的最强者,整个汴京唯有天诸武与鲨福林的铠甲比她级别高。
而天诸武还未婚配,自无子嗣。
不需要担心这方面。
“好,很好,非常好,大功一件!”
天诸武阴翳的神色抬起,带着意味深长看向云天,而后落下:“不愧是咒神克星,连太初禁区都惊惧你,兽铠者无法采摘的元气菇被你吓得倒退,将汴京丢失的生态区全部收服,解救我汴京百姓与危难啊!”
生态区,供奉着整个汴京的运转。
粮食,肉食等皆出自生态区,他们的体面是建立在对元铠星其余物种的冷酷剥夺上的。
每个人,都是大自然生物圈中高高在上的超然者,俯瞰生物链,一切生物都可摆上餐桌,什么老虎狮子大象弱爆了,纵使侏罗纪恐龙复苏,也得尝尝肉柴不柴。
人不吃,要么不好吃,要么……是保护动物。
白西华直视着那安坐的京主,并不说话。
有功者赏,这是京主钦定的法理,如今的她距离掌握自己的命运,成为生态高位者仅有一步之遥而已。
云天中传来轻哼。
显然,这位小气鲨有些心绞痛。
看着白西华晋升如此之快,心头十分不畅快,平民之女,岂能位居庙堂之上?位列生态之首?
“她已经为代羽铠王,为汴京工作,职责而已,有什么可赏的!”
殿中生态中位的兽铠者们没有说话,羽铠者抬眸,愤愤不平;鳞铠者低着头,掐着手心;角铠者闭着眼,事不关己。
除了羽铠者不惧,其余皆不敢露出异色,害怕被这位记恨。
据说,小气鲨曾因为有人得罪他,那人小区三年不曾下雨降云,晒死不少人,有人去找,他直言,得火烧断锁……
最终,以那人自裁方了结。
白西华冷眸斜看,并不搭理,这个老东西!
京主天诸武则笑呵呵的托着下巴,打量白西华,欣赏意味很浓烈:“有功则赏,此为天理,我汴京能稳坐大星,皆因白西华之功也!”
他合掌赞叹。
“不日之前,恒星衰退,狂暴难宁,撕裂地壳,生态大崩!”
“福京因之重创,天之空差点因之暴毙,生态崩坏,人口损失半数,又遭受元气复苏之乱,差一点破城亡京!”
“而今天下,外有恒星之沸,内有元气之变!风雨飘摇,惶惶难安!”
“狄洛南等汴京贼子,竖起反旗,霍乱大星,亡我之心不死,乱我城心不灭,骚乱频频,幸有白西华力挽狂澜,定三十六区二府,消灾解厄,坐镇生态区,抵住元气入侵,真乃我汴京定海神针是也!”
他夸赞连连,惹得云中小气鲨面色漆黑。
她是定海神针,本大人是啥?
本鲨才是汴京白玉柱,定海针,一个平民之女,侥幸有些天赋,不知感恩,何来大道?
待来日,本大人执掌双神铠,当拨乱反正,重定乾坤!
念头未落,天诸武长身而起,朗声开口。
“白西华功莫大焉,特此加封。”
“擢升白西华为汴京羽鳞角三铠大都督,暂代我命,执掌汴京一切兽铠者,秉承天命法理,管理生态,大地走兽,海中飞羽,穹天羽者,皆为麾下!”
“赐,白西华大日真凰铠,为万兽至尊,兽铠之王,生态中位极也!”
他一步步自高台走下,龙行虎步,如王出世。
法令一出,雷鸣电闪。
只见虚空的风雷神铠轰隆隆解体,竟有部分零件脱落,化为兽铠碎片,向着白西华飞舞而来,唰唰唰的与青鹏羽铠融合,化作一道青金之色的真凰兽铠!
哗啦——
双翼展动,青金羽翼刀锋冷冽,罡风如雷。
白西华心头却有些失望。
功至如此,还是不曾得到风雷神铠的晋升权吗?本应直线晋升的功劳被分散,赏赐什么羽鳞角三铠大都督……三军统帅吗?
她倒是不稀罕。
纵使统领万兽,也不过生态蝼蚁。
天灾地难面前,人力如蝼蚁,唯有占据生态高位的神铠,方能执掌自我命运。
看似赏赐,实则借此辖制鲨福林……
她眸光轻转,果见云层漆黑,天灯灼目,狂风大雨瓢泼,这位大人已然怒极,他为鳞铠之王,如今头顶上还多出一名大都督?开什么玩笑?
“狄诸武!”
不喊天姓,以狄称,怒火烧天。
乌云匆匆,雷云阵阵,向着汴京深处轰隆隆而至,巨鲨翻滚,天摇地动,似要掀翻大城,吞并千里。
“鲨福林!有何指教?”
天诸武踏出一步,风雷神铠如战舰横空,悬在头顶,电闪雷鸣,与之相击,瞬间击溃乌云,狂鲨败走……
如今的他,大势将成,有了清算这位不听话的鲨福林的打算。
生态高位的大战并未如期而至,鲨福林一招试手,已然后悔,今天怎么如此冲动易怒,而且,他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天诸武的对手。
曾经,天诸武驱使汴京生态还需要过问于他。
但是如今,随着天诸武借着白西华一点点的执掌权柄,分解他鲨福林在汴京的职位,他的权能在不断的降低,对汴京的影响力在快速的削弱。
“该死啊……”
深夜两点,鲨福林坐卧难安,从睡梦中惊醒。
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的天诸武面色阴冷的夺去他的雨雾神铠,将他头颅斩下,还说什么汝妻吾养之……可怖至极!
“怎么了?”
他貌美如花的妻子醒来询问,他满头大汗的安抚:“没事,你先睡,我处理公务!”
说着,他身穿黑色斑点睡衣踏出卧室,站在窗台望天,表情时而狰狞。
“该死啊,狄诸武小儿在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剥夺我的权能,如今连鳞铠王的职位也名存实亡,白西华是他手中斩我的刀……”
“狄诸武小儿,可是敢弑父囚兄杀弟的狠人,我若失势,岂有命活,绝对不可以,我为汴京立过功,我鲨福林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岂能为小儿所害?”
“他的京主座子,还有我的半个!”
“可是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其对手,他成长的太快,不正常啊……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鲨福林面色狰狞痛苦,他很不甘心,竟被小人蒙蔽,遭了温水煮青蛙之道,如今后悔已经晚了。
若是稍早一些,他还有擒杀天诸武的可能,如今是半点希望也没了,他抱着头,犹如溺水的人,即将被淹死。
他看的太长远,痛苦仿佛粘稠的无处不在的触手涌来,要将他拖入地狱,人最大的痛苦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预测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即将到来,对未来的恐惧。
他将不锈钢的扶手抓出指痕。
天空时而奔涌雷光,时而有电涌,滔天的大雨在积蓄。
他那无上的权柄正在被瓜分,正在被解体,即将从他手中流失,他的妻儿恐有悲惨之事发生。
“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的念头越发旺盛,身体看不到的地方,一根根血红的菌丝在生长,黑暗中不知何时飞来一群蚊虫,在窗前路灯附近飞舞,将灯光晕染成一片血红,垂下缕缕光影,好似有一道朦胧的身影站在那里。
忽的,
那朦胧的光影开口了。
“鲨福林,你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谁?”
鲨福林眸光如电,猛然转头,幽暗的大道上,一盏盏路灯散发着血红的光辉,他所窥之处灯光陡然暗灭,另一处亮起,朦胧身影再度显现。
“鲨福林,你是要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一个英雄,悄无声息的沉寂还是奋力一搏,只在你一念之间!”
夜晚大道上,所有的路灯闪烁,殷红如血,朦胧身影不断的在不同的地方闪灭,如同鬼影般,将附近路过的人吓得尖叫,迅速逃离。
道道诡异的声音穿梭在黑暗中,却唯有鲨福林才能听到。
“我自你心底而起,也自你心底而灭!”
“改变命运的机会,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吾乃咒神古祖座下,太古五天之高天化身——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至纯至善高尚帝,凡有所请,必有所报,与天交易,童叟无欺。”
“咒神古道,元气修真,执我天根,诵吾真名,法身永铸,心想事成!”
窗台上,鲨福林面庞抽动,大声呵斥。
“古之咒神,也敢诱惑于我,给我滚——”
轰隆,大雨如刀铺天盖地,那一道道朦胧身影瞬间溃散。
鲨福林眸光狰狞的深呼吸,嘴角却渐渐升起狰狞的冷笑:“狄诸武小儿,你不仁,别怪莪不易!”
他记得,汴京有一株至高天根。
……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至纯至善高尚帝……”
京主府的幽暗角落,天诸武散去一身浊气,体外涌动的血色红毛全部钻进毛孔,黑暗中两颗眼珠明亮。
他的手边,放着那株高天邪根,元气之花,荧光点点,孢子升腾,淹没身影。
“鲨福林,你差我太远了!”
“待我彻底执掌汴京,便可开启吞并天下之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