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的是十年前,嘉贵人突发急症,是否与你们宫家有关?”
嘉贵人,便是王家出来的那位宠妃。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楚婉神情有些恍惚,只是江奕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宫淮也没有想到江奕问的竟然会是这个,不过怔愣片刻,他便坦然应了,“嘉贵人入宫后盛宠一时,这不仅于纯贵妃无益,对于我们宫家来说也是坏事。于是纯贵妃便暗中联络我兄长,买来了西域秘药,再让嘉贵人身边的宫人掺进饮食中,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病发身亡,就连太医也查不出端倪。”
“那嘉贵人诞下的皇嗣呢?”江奕忽又问道,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此刻藏蕴着楚婉看不懂的神情,似有风起云涌之意。
这一问,非但是楚婉,就连宫淮也一齐怔住了。
宫淮眸中闪过一抹幽暗,继而哈哈大笑,“母亲都已经死了,她腹中的胎儿焉有命在。”
江奕平静地注视着他,须臾开口道:“你撒谎,嘉贵人死前诞下了一名皇子。那名皇子是你处理的,你最清楚不过他有没有死。”
宫淮笑声慢慢歇了,他压下眸子,明暗不定的烛火在他脸上跃动,投下大片阴影。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江奕的眼睛。”宫淮深吸了口气,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是,那小皇子是没死,不过被我丢到了乱葬岗,那里荒郊野岭野兽丛生,眼下想来大概是和他母妃一样成了白骨一具。”
说完这些,宫淮饶有兴趣地盯着江奕的眼睛,想要从当中窥探出一丝一毫的挫败来。
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能看见,不禁挫败地往后仰靠身子,“江公子的话问完了,你呢?”
说着,宫淮转首看向楚婉,用那双潜伏在黑暗中的眸子盯着她。
楚婉垂下眸子,略微思索过后抬起头,“今早刺杀你的人你可有留意?”
宫淮挑眉,“都是些脑袋悬刀上的,长的都是一个模样,我费心留意他们做甚。”
得了宫淮的这个答复,楚婉站起身,低头看向江奕,道:“我想问的都问完了,你呢?”
“我也问完了,走罢。”江奕顺势站起身,握上楚婉的指尖。
楚婉没有抗拒,任由他得寸进尺地扣住自己整只手。
二人临迈出那道门槛时,身后的宫淮忽然又出声了,“你们二人,倒是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此话江奕听着无碍,可他偏过脸去看楚婉时,却见她身子颤了颤。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江奕开玩笑似的提起方才宫淮的话,“婉婉可是气他说婉婉的年岁?”
楚婉虽是及笄至今已有两年有余,京都与她年岁相仿的姑娘大都都已议亲或许嫁,偏她孑然一身。但是楚婉向来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便是依着楚慕怀说的她一辈子不嫁,楚家养着她也行。
见楚婉没有说话,神思飘渺不知在想些什么,江奕低下身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道:“我也觉得婉婉与先前的有所不同。”
楚婉捏着帕子,抬头看他,“哪里不同?”
江奕盯着人看了半晌,忽而笑道:“大抵是比以前的婉婉更明艳动人,更让我心动。”
最后一句话江奕说的极轻,像是低语呢喃。可偏偏楚婉听清楚了,她别开视线,装作在看马车外的黑黢黢的景色。
方才那一瞬她已经有了同江奕坦白自己身份的冲动,哪曾想江奕憋半天就憋出这么句话。
楚婉回去时,正巧撞见刘伯带着下人匆匆走过,身后还带着一些家具。
楚婉不免留意多问了句,便听刘伯回道:“老爷带了个道人回来,眼下正歇在后院呢。”
“道人?”楚婉微微蹙眉,她分明记得父亲是不信这些的,眼下怎么会带个道人回来,还叫人在府里住下了。
刘伯笑呵呵地解释道:“那道人是老爷今日在上香途中碰见的,说是有几分本事就带了回来,也好为姑娘您祈福消灾。”
楚婉原本也不信这些东西,可自她重生后,这奇妙的因果轮回倒是让她信了些,兼是楚父为了她的一片苦心,楚婉便没再说什么,只说明日会去给楚父请安,顺道见一见那道人。
刘伯行了一礼后便带着下人匆忙下去了。
途中路过楚慕怀的院落,见内里灯火还亮着,不像歇息了点样子,楚婉便让人进去通报。
不多时赵然急急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公子请姑娘进去。”
楚婉略一颔首,走了进去。
楚慕怀眼下正端坐在书桌前,跟前还摆着一副文书。
“婉儿你来了啊。”余光瞥见楚婉进来后,楚慕怀将视线从那卷文书上挪开,笑呵呵地看向楚婉。
楚婉摸出包糖炒栗子来,推到楚慕怀跟前。
楚慕怀接过吃了几颗,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楚婉将人打量了几眼,在楚慕怀问到自己夜里去了何处时,楚婉犹豫再三,只说是和江奕去街上逛了逛,消消食。
楚慕怀嘟囔了几声,责怪二人为何不叫上自己,不然他就可以吃上热乎乎的栗子了,而不是凉透的。
楚婉无奈将人看了一眼,故作委屈道:“这栗子还是我特意跑了好几条街才寻到的,阿兄原是不爱吃的么。”
眼见着楚婉这幅模样,楚慕怀哪里还敢说旁的。就算那是一袋冰坨子,他也能笑容满面地吃下去,然后翘起大拇指夸赞一句,这冰坨子真是色香味俱全,他妹妹真是体贴入微,连这样的冰坨子都能找到。
瞧着楚慕怀连声同自己解释,生怕自己委屈的模样,楚婉勾了勾唇角,正色说道:“阿兄今夜可是心情不好?我瞧阿兄兴致不高的模样。”
听楚婉这般问,楚慕怀眼底的光芒暗了几分,嘴角却仍是上扬着的,“倒也并非心情不好,只是有一事我还未想好如何同你和父亲说。”
“何事?”
楚慕怀长吁了口气,将眼前的文书推了过去,示意楚婉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