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惜语心下有些震惊,这段时日里她自然能够发现皇帝身体亏空的不合常理,像是中毒所致。可皇后眼下询问她的语气像是一早就知道皇帝身体亏空的原因。
这……
苍惜语犹豫了片刻,垂眸说道:“草民医术不精,并未发现陛下的身子有何不妥之处。”
皇后眸色深深地凝视着苍惜语,须臾笑了起来,“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已是不俗,不必妄自菲薄。”
说着,皇后又嘱咐那些宫人好生照顾苍惜语,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苍惜语方才知道皇后算是对自己除了戒心。
“苍姑娘且先好好在这休息,若是有什么缺的或是宫人伺候不够尽心的尽管来与本宫说。”皇后含笑说道,周身气势雍容华贵,颇具一国之母的风范。
苍惜语起身谢过皇后,又送了皇后出门。
皇后回去寝宫的时候皇帝还未醒来,赫连策正守在一旁。
皇后瞧了眼躺在榻上,胸脯微微起伏的皇帝,眼中划过一道幽暗的光,她抬手招来赫连策,“策儿若是累了便坐着歇会吧。”
左右守着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倒是晦气。
赫连策乖巧地依着皇后坐下,抬眼看向皇后,敏锐地发觉皇后神色有些不大对劲,“母后?”
皇后寻声低头,柔柔笑着看着赫连策,“怎么了策儿?”
“母后是不是有话要与儿臣说?”赫连策问道。
皇后先是一怔,继而失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策儿可想出宫待一段时日?”
“出宫?”赫连策微微拧眉,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出宫。
莫不是宫中即将有大事发生?
赫连策心下有些惴惴不安,担忧地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似是看出了他心底的顾虑,笑着说道:“不过是出去透透气,若是策儿不想也无妨。”
赫连策心知皇后话虽如此说,可心底里大抵还是想让自己出宫避避的。
“儿臣已有多日未曾见过江奕,眼下倒也想去他府上小住一段时日。”赫连策会意说道。
听到赫连策提出想去江奕府上,皇后心底也安心了不少,至少江奕能好好护住他。
午后,江奕正同楚婉坐在一处说着话,忽然就听见下人通传,说是宫里来人了。
眼下这个紧要关头谁会过来呢?江奕忍不住地蹙眉,却还是和楚婉出门迎接。
二人刚出小院,就瞧见在下人指引下朝此地走来的赫连策。赫连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乌发拢作一个马尾,归在脑后。在听见前方传来的脚步声后,漠然地抬起小脸看去。
待看见来人是江奕后,赫连策指尖微动,身后跟着的宫人会意上前,呈上几个包裹,恭敬说道:“殿下要来江府小住几日,这里面是殿下的行囊。”
江奕以极缓慢的速度扫过面前的几个包裹,继而眉心轻轻跳了跳,最后才看向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赫连策,斟酌着开口,“你——”
“这是母后的意思。”没等江奕把话说完,赫连策就将人打断了。
乍然听见是皇后的意思,江奕虽是蹙了蹙眉,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命下人替赫连策收拾出一间干净的院落出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奕安置给赫连策的院落与苍惜语的是紧紧挨着的。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赫连策出宫小住的事情没过多久就传遍了后宫,纯贵妃那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和秘密进宫的宫望坐在一处商量对策,忽地收到这个消息,二人皆是一惊。
“莫不是皇后察觉出了什么?”纯贵妃涂着殷红丹寇的指尖掐住一支水嫩的花茎,娇嫩的花朵颤巍巍地坠下几片花瓣来,最后歪着脑袋倒在一处。
纯贵妃瞥了一眼,嫌弃地掷在地上。
宫望眸子昏暗,沉吟半晌,“也不无这个可能。”
“眼下楚家的楚慕怀尚且身处诏狱不得出,楚家的另半块虎符也算是废了。”宫望阴狠一笑,说道,“眼下就算让皇后察觉出什么也无妨,左右皇帝也算是醒不来了,任凭他们这些人怎么折腾都翻不出花来了。”
纯贵妃听到宫望的话,心底亦是生出野望,不免长吁了口气,“兄长说的极是,这天下总归是阳儿的。”
若不是那皇帝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不肯放权,她又何必和兄长谋划这一切。
日子一晃又是三日,这三日里皇帝不醒,朝会亦是不能如期举行,一众朝臣更是乱成一团,想要拿出个章法来。
这时候便有人提议让皇子亲政,这前两个皇子皆是碌碌无为的草包,后面几个除却六皇子又都是些家世低微的,适才首当其冲的就是萧平阳和赫连策二人。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刚有朝臣提出这个想法,皇后便让人放出风声,只说赫连策年纪尚幼,亲政一事还轮不到他。
这般一来,这亲政的人选就只剩下三皇子萧平阳了。
看到朝堂上日渐增多要求三皇子亲政的呼声,纯贵妃半倚在榻上,神情很是快活。
她的阳儿终于能够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了,不枉她和兄长苦心谋划这么长时日。
“你还有闲情雅致坐在这雕木头?”赫连策挑眉看向安然坐在椅上,手执刻刀细心雕刻一小截木头的江奕。
江奕闻声抬起头,笑着拂去肩上的落花,将东西放下,“殿下都不着急,我急什么?”
赫连策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掀起衣袍在江奕对面落座,“眼下前朝后宫都处于宫家的掌管,除却陛下的寝宫尚且有母后在,闲人轻易进不去以外。”
“嗯。”听着赫连策的话,江奕也不过是轻轻应了一声,低头专注地雕刻着那半截木头,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赫连策见状不禁有些恼,“命都快没了,你怎么还看着那截木头呢。”
这要是真让萧平阳坐稳那个位置,他可不觉得宫家会放过他们这些人。
江奕指腹缓缓摩挲着光滑的木头,一时间不知想起了什么,竟低低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