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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小姐,老夫人已然等你们些时辰了。”

看到连袂而来了林氏与晨兮,老夫人的一等丫环鹦鹉连忙迎了上来,笑着说了句。

晨兮眼波一动,这鹦鹉话里有话,分明是指责她们母女来晚了,轻慢了老夫人的命令。

晨兮笑道:“听到老夫人的吩咐我与母亲就立刻来了,没想到还是让老夫人久等了,倒是我与母亲的不是了。”

鹦鹉眼神中闪过一道错愕,不禁多打量了一番晨兮,以前的大小姐为人清冷,一天中更是说话很少,没想到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不动声色的摘干净了自己与夫人,反而将错处推了出去。

她都说接到吩咐就紧赶着来了,如果还嫌弃她迟了,就是老夫人过于苛刻了,即使如此,她还是守着本份先告了罪,老夫人要是因此再责罚于她,就是老夫人不爱惜小辈了。

看大小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手段,怪不得敢动手打二姨娘。

想到这里,鹦鹉收起了轻慢之声,笑道:“老夫人一向疼惜夫人与大小姐,必然不会怪罪的。”

晨兮勾了勾唇,什么一向爱惜?她怎么不知道。

表面上还作出感激之状:“孙女蒙老夫人错爱了。”

看着晨兮的样子,鹦鹉突然感觉有不确定的感觉,怎么她突然感觉大小姐深不可测呢?这表情是真还是假?如果是假的,她却看不出一点的端倪,那这样的话,大小姐岂不是太可怕了?可是如果是真的,刚才那番话又是如何会说出来的?

鹦鹉心下思量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厅前。

鹦鹉抱歉一笑道:“夫人与大小姐稍后,容奴婢去禀告老夫人。”

晨兮点了点头。

鹦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隔着帘子晨兮看到鹦鹉凑到了祖母的身边耳语了数句,不一会祖母一道寒光穿透了帘子射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在意地勾了勾唇,她有意的,她有意露出了一点的锋芒,又作出的诚惶诚恐之状,她就是要让秦氏摸不透她,从而不会轻易折辱林氏。

“进来。”门内传来威严的声音。

林氏微微一瑟,倒不是林氏胆小,实在是这些年被老夫人折腾怕了,林氏本着大儒世家的风范不欲与老夫人计较,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夫人可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的,虽然有些礼仪却更有些上不了台盘的手段,弄得林氏实在无可奈何,加上不为杨大成所喜,所以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离她们远远的。

今儿个老夫人因着待客,有意穿着紫红的千针两面江南凤凰锦显得富丽堂皇又喜气洋洋,她脚踏湘南凤尾绣花鞋,高高盘起了发没有一根的银丝,上面更是珠环玉绕,更是富贵逼人。

她威仪地坐在正中的位置,脚下踩着软榻,手里抱着软玉瓜子,眉眼间透着冷漠。

她的下首坐着二婶安监李氏,三婶婶文氏,杨大成的几个得宠小妾则站在一边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看看来刚送走了大房的老太太,这些人还未来得及散呢!

晨兮下意识地看向了老夫人的座下,只见二姨娘跪在地上正抽噎着,那样子是可怜不已,仿佛受了千般的屈曲,万般的污辱。

晨兮眼芒轻闪,这算什么?拉了一大帮子的人来看她与林氏的笑话?还令一堆的小妾在边上目睹主母受训么?

晨兮眼底划过一道寒意,别说这个秦氏还真不是东西,平日里对母亲冷嘲热讽也就罢了,逮着机会还要羞辱母亲一番,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心底冷笑一声,晨兮拉着林氏跪了下去,虽然恨着老夫人,但必要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何况自己先跪比被人呵斥着跪是两回事,自己跪是孝顺,被人要求跪是羞辱!不过秦氏受了她这一跪,她总有一天让秦氏还给她与母亲!

晨兮与林氏这么一跪,倒把秦氏一惊,眼微微眯了眯,她原本就打算给林氏与晨兮一个下马威,准备大喝一声“跪下”然后开始发作,让林氏在妯娌之间,在小妾中没有脸面,可是林氏这么主动一跪,倒打破了她的计划了,她心中暗恼,脸上却不咸不淡的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进门就跪?”

晨兮心底冷笑,要不是她们主动一跪,恐怕连下来的就是斥责了,这老夫人真是够虚伪的。

她脆生生地笑道:“祖母是府里的老太君,孙女见了本该行跪礼的,而母亲作为祖母的嫡长媳,更是该孝顺祖母,咱们杨府母慈媳孝早就名扬大西北,祖母怎么今儿个倒忘了。”

她这一番话让另外两个伯母有些尴尬,她们进来时可没行这个大礼。

不过晨兮不会在意她们的想法,她只在意的是如何拿捏住秦氏。

果然秦氏听了脸色变得难堪,母慈媳孝!还名扬大西北?这话把她真的拿捏住了,要是她今儿个不公平,传了出去,不是被人笑话,就冲着长媳进门行的大礼,别人挑不出长媳的礼,而她要是不将事情做得漂亮,别人会说她是恶婆婆了。

这兮丫头何时变得这般嘴利了?前些日子还软弱的跟个绵羊似的?是什么让她变化如此之大?

她哪知道就在刚才晨兮已从杨大成眼中看到了支持,杨大成这个爱美色是爱美色,但绝不昏庸,以前什么都趁着二姨娘的意,那是因为没有影响到他的仕途,眼下晨兮所说的话句句都关系到他的将来,他自然会站在晨兮这边!

得到了杨大成的支持,晨兮还会怕秦氏么?

这些秦氏是不知道的,不知道仅一会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想到刚鹦鹉所言,她不禁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她从来就不喜欢的孙女。

正在她打量之时,却听晨兮天真的仰起了头道:“祖母,母亲身体不佳常年躺在床上,今日听祖母召唤,立刻拖着病体来听祖母训诲,可否请祖母赏一个座位给母亲?由孙女代母亲敬孝心如何?”

秦氏心头一凛,这丫头说话真是滴水不露,刚用话把她拿住了,这会又提出让林氏免跪了,人家林氏拖着病体来了还跪了行大礼,她要是不让林氏坐下来,那不是显得她有意为难嫡长媳妇么?而且这庶媳妇都坐在那里,嫡长媳却跪着,这于理也说不过去!

罢了,先让她坐着,等呆会历数了她的罪状,有的是机会让她跪!

想到这里,秦氏眼底闪过一道阴霾,脸上却平淡安静:“礼都行过了,自然要坐下,来人,扶大夫人,大小姐坐下。”

“是。”两个二等丫环就要上来扶林氏与晨兮。

林氏被扶着坐在了秦氏的下首,而晨兮却不愿起身,依然跪着。

秦氏一愣道:“兮丫头这是何意?”

“回祖母,刚才一跪是行全礼,此时一跪却是对祖母的仰慕。”

“仰慕?”这话让秦氏也愣了,不知道晨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姨娘虽然为妾却也是祖母的娘家侄女,在外人看来祖母定然会护之爱之,可是眼下二姨娘犯了如此大错,祖母依然深明大义,不枉不倚,能深明圣上恩义,严格执行圣上贯彻的方针,祖母此番对内是慈,对外是义,对圣上更是忠,孙女崇拜祖母的恩义,更佩服祖母的大义,故此请祖母再受孙女一拜,全了孙女儒慕之心!”

说完不容秦氏反应过来又对着秦氏磕了个响头,生生把大义灭亲的高帽子牢牢戴在了秦氏的脑门上。

晨兮伏在地上,唇却微微勾起,气不死你这个老太太!今天这个大义灭亲的帽子你是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了,你要是还敢替二姨娘说话,你就是一个是非不明只知护短的人!

李氏与文氏尴尬的看了一眼,同时走到秦氏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大呼道:“母亲真是高义,是儿媳们学习的楷模。”

两人这么一跪,身后的小妾哪敢不跪,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直呼着佩服敬仰老夫人。

李氏心里暗自佩服杨晨兮,只一句话就逼得秦氏哑口无言,还逼得她们两也不得不下跪,她们要是不跪就是说秦氏根本不是恩义双全的人,这传了出去,她们就是不孝!可是她们这一跪,就是承认的杨晨兮的话,逼得秦氏承认自己是有恩有义的人,是个禀公执法的人,这样二姨娘刚才哭了半天就白哭了,跪也是白跪了,被打更是白打了!而更关键的是二姨娘此番吃了个亏,以后在仆人们的心目中威信就会下降了,这才是二姨娘今日一定要打压林氏的原因。

而最绝的是杨晨兮这话根本是赶鸭子上架,竟然拿圣上的话来拿捏了秦氏,秦氏就算想翻脸都不行,难道秦氏还能说自己就是要偏袒二姨娘,就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这话打死秦氏都是不敢说的。

秦氏心里气得差点吐血,可是脸上却笑得更慈祥了,笑得仿佛是真的十分高兴,唯有眼底的冷意泄漏了她内心的怨恨。

她作出一副母慈媳孝的样子:“哎呦,众位儿媳都快起来吧,你们都是我杨家好不容易娶回来的,我老太婆不疼你们疼谁呢?咱们虽然是妇道人家,也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所言,我是从来记在心里,不敢稍有怠懈的,不敢偏枉偏信,更不会因二姨娘是我的亲戚而循了私,本是做了该做的,哪需要这般郑重?要是传了出去,徒惹别人笑话咱们有些做作了。”

秦氏心里不满晨兮,只能用言语挤兑晨兮,最后一句做作就是暗指晨兮。

晨兮微微一笑,只当听不懂,就坡下驴地笑道:“两位婶婶,本来只是兮儿的事,没想到惊动了两位婶婶了,这都是兮儿的不是,兮儿这里向二位婶婶陪礼了。”

文氏笑道:“瞧兮丫头说的,能跟母亲学习一二是我与你二婶一辈子福份,能给母亲跪着行礼更是给机会我们尽孝心,我们心里高兴得很。”

回头对秦氏讨好道:“以后我要多向母亲学习,母亲可不能藏着掖着。”

秦氏笑道:“瞧你这利嘴,只要你们不嫌我老太婆罗嗦尽管来吧。”

“母亲说什么老太婆,这话儿媳不爱听了,说句不妥的话,母亲不要生气,您跟儿媳走出去,不知道的定然把您当成儿媳的姐姐,哪有这么年轻的老太太?儿媳只想等儿媳到了您这年纪有你这般年青,定然是佛祖保祐了。”

文氏果然十分会说话,只这一句既捧了秦氏年轻又赞了秦氏是有福之人,怪不得秦氏不喜欢庶子却对这个庶媳喜欢得紧。

李氏笑了笑,站在一边不说话,她是锦阳候府的庶女,按说不会嫁给杨大家,不过因着锦阳候府是不掌兵权的勋贵,只贵无权,她又是庶女,而杨大家虽然是个行军打仗的,却是个从三品将军,加上杨大成是二品大将,这门亲也可算是门当户对,从权力上来说甚至可以说是高攀了。

虽然是候府庶女,但学识修养到底不是一般大家闺秀可比的,就如文氏虽然是嫡女,却是七品小县令的嫡女,她的气度却远不比上李氏的。

你当李氏不会奉承秦氏么?不会说这话么?只是李氏自持身份不屑说而已。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李氏一般都是静静的听着,含笑而立。

果然秦氏听了眉开眼笑,有些忘了刚才的生气,对文氏啐骂道:“天天个尽胡说,没长心眼就长嘴了。”

文氏撒娇道:“母亲这话说的,难道您不喜欢儿媳没心没肺么?”

“扑哧”秦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李氏,林氏道:“你们瞧瞧,哪有这么没羞没臊的人,说自己没心没肺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李氏笑道:“这是三弟媳的福份也是母亲给惯的。”

晨兮立在一边,淡淡地笑着,心里却知道秦氏每句话里都含义彼深,这说文氏没长心眼却长嘴,那倒过来就是不说话的长心眼呗!这里最不爱说话的就是林氏,暗中不是指林氏不说话却尽长心眼么?不过她与林氏只作没听明白。

看秦氏与文氏的互动,晨兮更知道秦氏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想要发却发不出,只能找个台阶,别看秦氏这般开心的样子,估计肺都快气炸了。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呢?她只管看戏就成了,眼微微一斜,斜向了跪在地上还抽噎着的二姨娘,唇间勾起了冷笑。

以为秦氏会给她的撑腰,可是也得有机会不是?

看到秦氏有火发不出还得假装高兴的样子,晨兮邪恶的想,是不是得给秦氏还加把猛药呢?

于是她跨前一步,对秦氏娇声道:“祖母疼三婶子却不疼孙女,孙女可会嫉妒的。”

这话一说,四下安静,连二姨娘都停下了假哭,不相信的看了眼晨兮。

这府里谁不知道杨晨兮与秦氏不亲,怎么这口气仿佛秦氏与她亲昵无间似的?

秦氏一口气噎在那里,心想,你是什么东西,我能疼你?可是看着晨兮一副天真的样子,她总不能说我讨厌你,不喜欢于你吧?

秦氏眼角狠狠的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这话说的,你们一个是我的媳妇,一个是我嫡亲的孙女,怎么会不疼?所有的孙女都一样疼的。”

她有意说了所有两字,意思是孙女都是一视同仁,不会更亲哪一个,也暗中示意丫环婆子,晨兮只是孙女!这样丫环婆子会更看不上晨兮,认为晨兮为了博老夫人的欢心而放下了身段,之前的清高全是装的。

晨兮却置若未闻,柔声道:“这个自然,本来都是自己的嫡亲孙女,哪会分出远近亲疏昵?何况我还是嫡长孙女,祖母不疼疼谁呢?”

秦氏脸皮颤了颤,这个兮丫头脸皮够厚的,真会给自己找脸子。可是偏偏又说不出她什么。

可是她哪知道,晨兮这番话就是告诉下人,她是嫡小姐,是嫡长孙女,她的弟弟才是嫡子,现在她已然得罪了二姨娘,她要开始动作了,让这些下人都张大眼睛,知道该怎么做!

做主子的不会明白仆人所想,就如秦氏虽然掌家多年,却不知道仆人的心思,仆人是最擅长揣摩主子口风的,所以秦氏也好,文氏也好,李氏也罢,甚至二姨娘也不知道晨兮这般没头没脑的撒了一回娇是为了哪般!不过她们不明白没关系,只要仆人明白就够了。

这还是晨兮当了太子妃后才悟出的道理,因为太子府里的人都是人精,个个每日里就看主子的眼色,主子的每一言每一语都是方向标,都会让这些下人心中盘算。

虽然杨府不是太子府,但晨兮知道,下人个个都是敏感的,比高贵的主子更多了一份不安全感,所以他们比一般人更会察言观色。

晨兮放眼望去,果然一个个神情有些异样,唇间微微勾起了笑,待眼看向了二姨娘时,她突然如刚发现般惊叫道:“二姨娘怎么还跪着?”

秦氏听了立刻浑身来了精气神,心想晨兮毕竟年青还是个蠢的,这不送上门给她说话了么?

刚才一打岔已然把她所想说的话打断了,现在既然晨兮提起二姨娘,她正好顺着竿子上,再次提出二姨娘的事发作晨兮,虽然可能达不到既想的效果,但只要让林氏没脸,秦氏还是愿意一试的。

秦氏轻咳了声,正准酝酿出声,听晨兮又叫了起来,拍手称庆道:“祖母大喜啊,咱们杨府一定会兴望发达了。”

晨兮没头没脑的话让秦氏愣了愣,虽然她不是杨大成的亲母,只是杨府的继室,可是她却也是盼杨府好的,杨府好她才好,于是她放下了刚才的心思,奇怪道:“兮丫头,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杨府先有祖母恩义双全,又有母亲与二位婶婶孝道深重,现在连二姨娘也知道知错改错,全然不顾面子前来祖母这里领罚,这真是上行下效,这样下去,咱们杨府何愁不兴,何愁不富,又何愁不贵?我们孙辈定然以祖母马首是瞻,努力学习大家风范,令杨家再上一层楼!”

说完晨兮感慨地看向了二姨妨:“二姨娘,此时我才知道父亲为何欣赏于你了,原来你是知错能善莫大焉!果然不枉父亲多日教导,以后我一定也得跟父亲多多学习!”

随后一副欣喜状对秦氏道:“祖母真是福气之人,这富贵人家多有争斗,历来都有偏心偏私而毁了原来的富贵而走向贫困之事,可是咱们家却是高义凛然,祖母更是公正公平,连二姨娘都在祖母的教导下做到有错纠错,无错勉之,真是大善啊,杨家富贵指日可待!”

杨晨兮这一番话堵得秦氏差点又噎了过去,她还能说什么?她难道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要责难晨兮与林氏的么?那不是等于驳了晨兮的话么?不是自掌嘴巴说自己其实是个偏私护短的人么?

何况杨晨兮还说了一句话,这话是最厉害的!杨家富贵指日可待!

要知道杨家虽富却不贵!杨家有权却不入世家的眼!

晨兮这话不仅拿捏了秦氏,还暗中警告了秦氏,如果她敢做出帮小妾惩罚嫡妻的事,那么杨家离贵这个字就远了!更别说承袭了!

秦氏也知道就算是这世道妻妾并不分得严明,可是在世家的家里却是十分分明的,眼下太平盛世,这些世家又慢慢恢复了昔日的荣耀,就算是秦氏心里看不起这些百无一用的世家,可是这些世家传承了千百年之久,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实在是自成系统,要想进入“贵”这个圈子还非得世家承认才是!

她心里快呕出了血,脸上却带着慈祥地笑,显得老大开怀,嘴上赞道:“都是好的,都是好的。”

只是那好字说得咬牙切齿,是人都能听出她不是真心真意的。

文氏与李氏低着头,不说一句话,林氏则淡淡地笑着,眼里全是安慰,这是她的女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跪在地上的二姨娘却一愕,她哪是请罪来了?她是来告状来的好不好?于是她气急败坏道:“老夫人!”

谁知道秦氏却视若不见,缓缓道:“你快起来吧,既然知道错了,以后不要再犯了!”

“姑母”二姨娘大惊,不甘心地又叫了起来,这次都不叫老夫人,直接叫姑母了,就是为了提醒秦氏亲疏远近!

秦氏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好了,既然你也知道错了,别跪着了。”

说完看向了林氏,语气有些森然道:“林氏,你看这么着可好?”

林氏挺了挺腰竿,虽然她柔弱但风骨依存,她不能给晨兮丢脸,无论如何,她的脊梁是要笔直的!

她淡淡地笑道:“一切都由母亲作主!”

“嗯。”秦氏冷冷地应了声,然后看向了几个儿媳:“明儿个还要早起,大家都散了吧。”

“是。”大家行了礼都退了下去。

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二姨娘才委曲道:“老夫人,您怎么帮着那贱人不帮着我?我都被这贱人欺侮到这样了,您让我以后在下人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脸面?你还好意思说脸面?你说说你,都掌家掌了十几年了,眼见着林氏就要归了西,等林氏归了西,我就有机会让成儿把你扶正,你倒好,没出息的居然把掌家的权给弄丢了!你还好意思说脸面?我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秦家的脸也给你丢尽了!”

二姨娘听了更是悲从心底起,呜咽道:“您道是我愿意么?我比您还气呢!这家我都掌了十几年了,哪样不是做得有条不紊?哪样不是我小意小心?将军那里我更是小心伺候,妯娌之间我也是关照有加,就算李氏一直虎视眈眈,可是她也捉不到我的把柄,怎么将军就这么无情,一声不响的把我的掌家权要夺了去?”

秦氏听了眼底划过一道戾光,沉吟半晌才道:“可是你昨晚伺候让成儿心里不舒服了?”

二姨娘脸上露出一道羞涩的红晕。

秦氏看了后,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装出羞状?你们都是十几年夫妻了,还装什么装?”

二姨娘心中一凛,知道秦氏虽然是她姑母,不过她是秦氏庶弟的庶女,本来不是太亲,只是因为秦氏需要有秦家的人在杨家,所以才会对她关照的,可是秦氏年轻守寡,最是看不得人亲亲我我,她刚才的表现无异于打击了秦氏。

于是立刻收起了害羞之状,只是声音略显柔软与委曲:“我虽然腿不便,但将军也算是有情有义,昨儿个还是宿在我屋里了,昨夜伺候将军,将军身心愉悦,即使是早上出门还对我柔情蜜意,我怎么知道突然一下变了?”

秦氏想了想才道:“这是什么时候作的决定?”

“是将军去了林氏屋里就出现的。”二姨娘说到这时,愤愤道:“这个贱人都快死了还不要脸勾引我将军,真是个狐狸精!早知道这样早让她死了!”

“住嘴!”秦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头有些恼怒,这个二姨娘真是口无遮拦,就算是她护着,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要谋害嫡妻吧?这要真是被御史捅了上去,杨大成完了,杨家完了,她秦氏不也完了!

二姨娘被秦氏这么一骂,心中一惊就不敢开口了,只是惴惴不安地看着秦氏。

秦氏恼怒道:“咱们秦家知书达礼,官宦之家,怎么出了你这样口中粗鄙的人?一口一个贱人,好听么?要知道她是嫡妻,你骂嫡妻是贱人,你是什么?许是你这话被成儿听到了,所以成儿不喜于你!”

“不是的,我被那个小…。”二姨娘被秦氏警告的眼神吓得收回了“小贱人”三字,改口道:“我被大小姐打破了头,将军是十分震怒的踢翻了大小姐,还到偏室看望地我,见我没有什么大碍又去责难大小姐与林氏,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他怒气冲冲地进去却心平气和的出门,而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连掌家的权都夺了。我真是命苦啊,无冤无故被大小姐打了还夺了权,这真真是没有天理啊!”

她说唱俱佳,只一会又哭又叫了起来。

秦氏一阵心烦,喝道:“别哭了,就你这样子,我要是成儿也看不上你!”

二姨娘听了立刻停住了,委曲无比道“老夫人,您怎么这么说我?”

“怎么说你?你说你一点沉不住气!这不是夺了一部分权么?你就在这里号上了!要是全夺了你还不得去寻死去?”

“姑母,这是第一步,往后就是全夺了,要是我真没有掌家权,我可怎么活啊?这秦家怎么办啊?”

她本来想引起秦氏的愤怒,然后命令杨大成把掌家权要回来,可是秦氏听了勃然大怒,斥道:“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活的,竟胡说八道!没掌家权你就活不了了?你要活不了就算了!怎么连带着秦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这话传了出去,别人会以为你贴了多少钱给秦家呢!”

二姨娘听了才惊醒过来,这些年她拼命贴补娘家,在她的心里,她就是娘家的大功臣,要是娘家没有她,怎么来的这些年泼天富贵?可是这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更不能被人听到,尤其是杨大成,要是杨大成知道自己的母亲,自已最疼爱的小妾把杨家的钱都算计给了秦家,非把她赶出门不可!

于是她连忙住了口,小心地看向了秦氏:“老夫人,您说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难道要我舍了这张老脸去跟成儿要掌家权么?”

二姨娘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秦氏森然道:“今儿个看兮丫头倒是个机灵的,居然这么会说!”

她嘴里的机灵却是贬意词,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二姨娘突然想到般,轻呼道:“是啊,姑母,将军就是跟大小姐还有林氏密谈了一会就把我的掌家权给夺了。”

“噢?难道是兮丫头说了什么?”

“她一个丫头,总是要嫁出去的,难道还要干涉后院的权力么?”

“她不要,可是她母亲林氏要啊!”

二姨娘眼底划过一道恶毒,恨道:“这真的养虎为患了!”

“哼,早让你下手你不下手,现在后悔了?”

“我哪知道平日里她清冷而高傲,又是默不作声的样子,跟我也相处不错,甚至比跟林氏都亲,哪知道她突然变了,真真是白眼狼,白对她好了这么些年!”

“好了,在我面前就不要说这些了,你能对她真好?她能突然回过神来了?”

二姨娘突然道:“对了,听说她前些日子她得了癔症,今儿个就这样了,许是中了邪了?要不请个道士或和尚去她的房里去去秽气?”

秦氏眼睛一亮,不过稍纵即逝:“这种伤人名誉的腌臜事不要进我的耳,阿弥陀佛!”说完把腕上的佛珠不停的转了起来。

二姨娘暗中瞪了秦氏一眼,心想,你这个老虔婆,就会装善良,什么恶事都我做,什么好事都你得!明明你是赞成的,却还要警告我一番,真是又要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怪不得老天罚你当继室,让你年纪青青就守寡!

二姨娘心里骂着,脸上却恭敬异常,赞道:“姑母就是心慈,这点我怎么也学不会。”

秦氏脸上微微露出一番笑道:“你也是不容易,咳,这也是为了生存没有办法,不过记着得饶人处且饶人,总得留一分情面。”

“这个自然,”二姨娘毫不犹豫的回答。

秦氏见没有什么可谈的,遂道:“这事我会试着问问成儿的口风,你先把明日寿诞办好,办风光了,成儿一高兴,我再说些什么,成儿定会答应的。”

“是。”

二姨娘大喜,对啊,她怎么没想到,林氏即使是嫡妻,可是林氏没管过家,只要她在管家的能力上比林氏好,明日再好好表现一番,将军还会固执已见么?

李氏回到屋里,杨大家正歪在床上吸着大烟,李氏皱了皱眉道:“别吸了,惹得屋里一股子的味儿。”

杨大家懒懒的躺在那里,笑道:“我又不爱女色,就这点爱好了,你还不让我吸,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吸吸吸,也不怕吸死你!”李氏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坐在了妆台上,她的大丫环容玉连忙帮她开始卸头饰。

杨大家听了不高兴道:“红口白牙的,你就这么咒我,难道还想再嫁不成?你要是嫌弃我,当初别嫁我啊!是候府的女儿不愁嫁的!”

“你。嘶…”李氏气得猛一转身,却被拉扯疼了头发。

容玉吓得一跳,连忙跪了下去,李氏烦燥地摆了摆手道:“下去,都下去。”

容玉连忙退了下去,李氏三下两下把头上带着重物扯了,才走了杨大家的身边,扯着杨大家的衣服恨铁不成钢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混帐话?我要是看不上你能嫁给你?我跟你都生了四个孩子了,还能有什么外心不成?”

杨大成翻了个白眼,又甜甜美美的吸了口烟:“那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氏一阵气结,看着杨大家懒洋洋的样子,却又舍不得骂出声,谁让她爱死了这个男人呢?

要知道杨大成虽然说话做事不着调,长相却是好的,俊眉飞修的样子,只要穿着儒衫出去,可以勾引一帮子女人!

他可比杨大成清秀了不是半点一点,他跟杨大成相象的是都有欣长的身材,都有一股子男人之气慨,而比杨大成强的是,少了些阳刚的狠戾,却多了份江南的温柔,这样的男人无疑是让女人趋之若鹜的。

杨大成长得比较象老将军的,而杨大家却偏向于他母亲!

加上杨大家自幼失母,性子比较弱,更显得多了份儒雅,当初李氏透过马车一眼看到杨大家,就心仪万分,这才成了好事。

哪知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杨大家虽然靠着杨大成得了个三品从将军,却并不是象一般将军那样有气势,相反还是比较贪图安逸,好在不是太好女色,让李氏又满意不少。

不象杨大成在外面花天酒地,在家里更是十几个美妾,而杨大家就两个妾,还是李氏的陪嫁丫环,是由李氏作主提上来的,而两个陪嫁丫头也没有生过孩子,所以李氏对自己的婚姻是十分满意的,后宅安宁,膝下二子二女还都是自己生的,唯一的不满就是杨大家太没有一点想法了!

这也算是美中不足吧。

她又气又爱伸手扭了把杨大家的腰肉,埋怨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呢?”

杨大家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急什么?这一切不都有你么?”

“唉,我总是个妇道人家,这家里总得有个主心骨吧?”

杨大家调笑道:“你是女人中的男人,这家你就是主心骨。”说完伸手摸了把李氏的脸。

李氏心中一荡,刚想撒个娇什么的,杨大家又转过身去吸了口烟。

把她气得又愣在了那里,她一把扯过烟袋扔到了地上,气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

“哎哎,我的烟,我的烟…”杨大家急着要下坑,李氏一脚踩在了玉烟壶上,恨道:“你再抽,我就把你的烟袋全扔了。”

杨大家这才收了回手,讨好道:“好了,好了,夫人,到底什么事,你说吧,为夫听着就是!”

“你…”见杨大家的惫赖相,李氏无可奈何的跺了跺脚。

“夫人不要生气了,为夫这里受训了。”杨大家嬉皮笑脸的搂着李氏,李氏顿时有火也发不出了。

白了一眼杨大家后道:“你可知道长房老太太是为什么来大西北的么?”

“不就是为了承袭的事么?”

“不就是?”李氏翻了个白眼嗔道:“你说得真是轻巧,这袭该谁承?”

“自然是大哥承了,你又瞎参和什么?”

“我掺和?”李氏提高了声音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要什么承袭?还不是为了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少你吃少你穿了么?你过得不舒心了么?”

“你…”李氏语塞,气道:“你真是个扶不上的阿斗!”

“李氏!”杨大家脸色一冷,生气道:“不要以为我宠着你,你就可以随便贱踏我的尊严!这事你别操心了。”

说完气呼呼的甩袖走了。

待杨大家走后,李氏才回过神来,跺了跺脚气道:“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么?真是气死我了!”

杨大家走出门后,转了几个圈,竟然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假山处,不一会,一个人影也飘了进来。

杨大家一见,立刻迎了上去,叫道:“小宝贝,你可来了,可想死我了。”

那女子柔柔一笑,声音妖媚入骨:“讨厌,竟说好听的,李氏不是把你服侍的神魂颠倒么?你还能想我?”

“别提那个讨厌的女人了!她现在正忙着承袭的事呢!”

“呵呵,这个傻女人还不知道等你承了袭,就是她下堂的时候呢。”

“哈哈,那个蠢女人,不说她了,来…。我的小宝贝,想死我了…快让爷舒服舒服…。”

“坏蛋…。”

“你不就是喜欢我坏么?快来,你摸摸,我可等不及了…。”

不一会假山中传来暖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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