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小姑娘?”
头戴花巾的老妇人停下牛车喊了两声,却不见人回应。
回头一看,人趴在放鸡蛋的稻草堆旁正睡的香甜,小姑娘年岁约莫不大,人也黑瘦了些,可五官精致,皮肤也细腻的紧,光滑的跟旁边她要拿去售卖的鸡蛋都没两样。
老妇人都有些不忍心叫醒她了,可早市马上就快开了,她只能放大了音量。
“嗯~?”谢邀迷迷糊糊的应声。
脸上还是睡眼惺忪的劲儿,身体却灵敏的一骨碌就从牛车上爬了起来,头上还扒拉着根车上的稻草。
“到禹州啦!”老大娘指了指禹州巍峨的城门。
“谢谢你哦大娘!”谢邀笑着跳下车,赶忙从怀里扒拉出几枚铜钱要递给老大娘。
大娘也笑着推开,爽朗的开口:“这有什么的,不过是捎你一程罢了。”
“我看你这姑娘也是苦命的,我就不耽误你了,找着家人了就早些归家知道吗”
好心的大娘殷殷叮嘱后才赶着牛车走了,走之前还塞给了谢邀两个自家的鸡蛋。
谢邀推拒不过,只能妥帖的将鸡蛋放入怀里,摸了摸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心中哀叹。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天知道她是咋回来的,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谢邀也准备进城。
却听见有人呼唤。
“谢姐姐? ”疑惑颤抖的女音。
谢邀转头一看
来人正是小胖妞慕福春。
自从满月一别,二人失散已经大半个月了。
当初被周盛宇等人从地窟里救出来的人,有家人的都帮其找到了家人,是孤儿或是本来就是被卖掉的,周盛宇也安排好了去处。
而梁功的妹妹梁静也找到了,果然在地牢里,虽然经历了地狱般的痛苦,可起码人还活着,总有好的那一天。
圣上亲派了钦差大臣来禹州,虽然治罪了曹术明等人,可曹术明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所有罪恶和罪证都一同随着庄园覆灭,所以在表面看这还只是一场官官相护,贪污腐败的案子。
而处置了曹术明吕彬等人,新来的钦差大人眼里也是个容不得沙子的,如今正召集兵马,浩浩荡荡的要去庆安县剿匪,以平民生。
周盛宇他们虽然落草为寇是逼不得已,可庶民哪里有的分辩,如今他们正商量着举家逃去北方生活,虽然艰苦了些,可只要能活命,哪里都是家。
他们当时也劝着或是送慕福春归家或是带着慕福春一起逃去北方生活。
可慕福春平日里软绵的性子却难得强硬起来,要坚持留在禹州寻找谢邀。
她坚信谢邀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哪怕以当时声势能活着逃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周盛宇曾派人向官府那边打探过消息,自己也曾在废墟之中找寻过二人的身影,并没有二人的尸骨,也或许已经烧没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存着念想。
陪着慕福春在禹州停留了半月,实在是搜寻无果,加上官兵在一直在搜捕他们,周盛宇不得不带着弟兄和收留的孤女,小孩儿们一同北上了。
而慕福春就天天在城门口张望,看见个跟谢邀相似的背影都要激动好一阵,哪怕最后都是失望。
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谢邀和慕福春对望。
谢邀更加黑瘦了些,而慕福春的白胖包子脸似乎也清减了许多。
从看见谢邀的脸那刻开始,慕福春的眼泪顿时就包不住了。
她像头小牛似的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谢邀,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谢邀也很诧异慕福春竟然还在禹州。
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
嗯,没白疼她。
等小姑娘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谢邀才发现她的身后还有位少年。
当初慕福春不肯跟周盛宇他们走,周盛宇只能帮着向上京捎去了一封信,告诉人在禹州。
顺便将周盛强留了下来有个照应,等她的家人来了或是真的找到谢邀了再北上。
看到人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哪怕是平日里总是一副臭脸的少年也是难以维持冷静。
谢邀艺高人胆大,不仅敢独身入狼窟,还帮忙救出了许多乡亲弟兄的姐妹妻子,值得人敬佩。
清澈的阳光洒在她肩上,像是镀上一层神光。
少年对着谢邀郑重抱拳一躬,谢邀怔了怔随后耸肩一笑。
又想起什么,周盛强直起身向四处张望。
“另..?”
“他也活着,而且已经走了。”谢邀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
周盛强点点头,那位高人身手奇高,行踪飘忽,只知道是他兄长的故交,况且既然人选择面具覆面,想是也不像让人过分打探,如今知道人还活着就也算安下心了。
三人进了禹州城,让一路艰辛的谢邀好好休整了一番。
过了几天,周盛强也向谢邀二人告辞,他兄长一行人去到北方,人生地不熟,他也难免忧心。
谢邀笑着向他告别,慕福春也眼角含笑,虽然周盛强老是跟她呛嘴,但是心地不坏,若是有缘定会再见。
周盛强最后看了慕福春一眼,坚持没有回头看,一步一步脚步沉稳的远去了。
送走了周盛强,谢邀也打算动身了。
慕家至今没有来人,也不知道周盛宇送的信到了没有。
更重要的是,她们快付不起房钱了。
谢邀本来就穷的一批,而慕福春身上唯一值钱的簪子给了带路的狗剩。
更是因为之前的事,同情心泛滥成灾,连一身绫罗的衣裳都折卖了换成银子分给了地窟中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们。
如今两人身上的钱并不多,再不回到上京怕就要饿死了。
两人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堪堪也只有两个小包袱。
出了城门,谢邀回首望去
禹州城门依旧巍峨矗立在原地。
像是表面静谧祥和的湖面,下面埋葬着数不清的腐烂尸骨,随着年月渐渐烂在了淤泥里,它们只是沉默的融合在一起。
而你若是路过不小心投入个石子下去,湖底的恶臭和肮脏便会随着波纹一股脑的涌上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