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出丁尚所料。
因为证据不足,曹姨娘又将所有罪名认下了,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所为。
大理寺没有办法,只能将丁家的人暂时性的释放,但依旧算是被监视着。
不过丁尚现在想要立刻重返朝堂怕是不可能了,毕竟事情一天没有定论,他就一天还是待罪之身。
不过他也并不心急,先不说这些年来他的手确实保持的很干净,不可能有人抓得住他的把柄,再说了!他可是还有一个实力强劲的妻族呢。
*
“盈盈,这朵绢花真衬你。”
丁尚含着温润的笑意将一朵淡青色的绢花别在冀盈盈的鬓边。
“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也是个阴雨天,你就穿了这样一件青色的裙子。”丁尚撩起冀夫人的一缕秀发放在指间缠弄。
冀夫人看着他的脸,眼底的光明明灭灭,突然冷漠的质问,“丁郎,你爱过我吗?”
冀夫人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丁尚面皮一僵,可他很快的恢复过来,略带戏谑的勾了勾她的鼻子:“我怎么会不爱慕你呢,斯如伊人,思之如狂。”
“对了,我们是不是有很多年都没有去拜见过岳母了,等过几天我们带着语儿一起去看望她老人家如何?”丁尚低声的转移话题道。
虽然是询问,但明显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也习惯了冀夫人从不会拒绝他的想法。
冀盈盈还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就在丁尚要皱起眉的前一刻,她却骤然笑开了:“当然好了,语儿上次就跟我念叨她没见到她外祖母呢。”
丁尚听到满意的回答后果然神色舒缓不少,他拍了拍冀盈盈的手,表示晚上再来陪她后,便又出去为他复起脱罪想办法去了。
毕竟,希望可不能只放在一处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况且威远将军府里的那个老紊婆,可就从来不算喜欢他!
男人离去的步伐很快,一次也没有回过头看。
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此刻原该满目柔情的妻子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冷然。
卧房里
丁思语手握着墨笔,一旁的春丽正在给她磨着墨。
她正准备给谢邀写信。
被释放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谢邀的情况,知道她转危为安后也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她虽然被释放,大理寺的人却明确告知并不让他们多走动,丁思语也怕给谢邀惹上麻烦,便想着给她写封问好信,给大理寺的人光明正大的看了,以证明清白之后,再给谢邀送过去。
屋内光线充足,墨香幽幽。
丁思语才刚写了两个字,身旁就传来一股熟悉的暖香。
“语儿可是在练字?” 冀夫人目光如水般温柔的看着自家不知何时依旧长得亭亭玉立的宝贝女儿。
“娘!你怎么来了。”丁思语笑着看向她,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
“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冀夫人拍了拍丁思语的手。
“这是什么话?我这不就在娘的身边吗?怎么会过的不好?”丁思语疑惑不已。
冀夫人笑着将她被风吹乱的鬓角规整好。“是娘说错了,娘是想问你刚刚在做什么呢。”
“我在给谢妹妹写信,听说她醒了,但我总的确认了才能安心。”
“语儿很喜欢谢姑娘?”冀夫人又笑着问。
丁思语点了点头。
“我…谢妹妹救过我,她是我的恩人,而且,我也很喜欢她。”丁思语提起谢邀时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冀夫人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女儿因为曹姨娘母女的原因,很受同龄闺秀们的排挤,如今也是第一次看她这么跟自己说起一个姑娘。
“那就好!那就好!娘也很喜欢那位姑娘。”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但知母莫若女,丁思语还是觉得今天的冀夫人状态不太对。
“娘,没事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养胎,安心的给我生下弟弟妹妹就好,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们的。”丁思语还以为冀夫人是因为曹姨娘的事情心神不宁,不由得开口宽慰道。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
虽然这个孩子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们身体里都是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她们都是冀夫人的孩子。
所以,丁思语想,反正丁尚现在官职也被撸了,等冀夫人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后,她再将丁尚这个禽兽送进地狱。
冀夫人摸了摸小腹,又摸了摸丁思语的脸颊,笑着道:“好!听你的。”
“主君!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还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管事,但此时他的神情明显萎靡了许多。
毕竟经过这么一遭,属实给他折腾够呛。
这个时间?
丁尚的眉皱起了一瞬,但还是起了身。
“叫厨房做碗莲子羹,我记得大夫人喜欢吃这个,做好了装在食盒内交予我。”丁尚淡淡吩咐。
不得不说,丁尚这一把年纪了身边还能有诸多娇花环绕的原因,一是他老黄瓜刷绿漆长得俊。二就是他格外会拿捏女人的心了。
不管是曹姨娘还是金玉妍,甚至是冷落了十几年的冀夫人。
只要他想,没有那个女人能抗拒的了他的魅力攻势。
厨房的莲子羹很快就做好了。
丁尚将它提在手上,迈入了冀夫人的院子。
但是很奇怪,往日人来人往的院子此刻却是寂静一片。
“夫人?”
“夫人??”
丁尚呼唤了两声没有回应后,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
“丁郎,你来了。”一身青衣的冀夫人出现在门口。
冀夫人本就长得不差,现在因为怀孕,原本消瘦的过分的身躯也丰盈了些。
她缓缓踱步向着丁尚而来。
乌发如瀑,秀眉琼鼻,身上一样的衣裳又仿佛让丁尚回到了他们初见的一天。
冀夫人也是一身青衣温雅秀丽,当时的他,也确确实实心动过一瞬吧。
“怎么了,丁郎?”秀丽青葱的手在丁尚的眼前晃了晃。
丁尚才从遥远的记忆中回神,“我是见夫人今日太美了,让夫君我都看出神了。”
他的话让冀夫人垂首娇羞一笑。
“随我进来吧。”冀夫人拉着他。
而丁尚倒也真被今日的冀夫人挑出几分意趣。
毕竟之前的冀夫人,不是乖顺的有些木讷,就只会看着他默默垂泪。
入了房间,冀夫人递给丁尚一杯热茶,随后看向丁尚手上提着的食盒。
“这是丁郎给我的?”
“正是!我还记得你曾说过,少时跟随岳母下过几回江南,江南的莲子格外清甜,我现在身陷囹圄,无法带着你再赴江南,只好亲手做了这银耳莲子羹,希望能慰藉夫人当年的遗憾。”
丁尚将手中的茶轻抿后,将食盒中的莲子羹取出细心的摆在冀夫人的面前。
冀夫人拿起一旁的匙勺尝了一口,也不知是真的没尝出来这是平日大厨房的味道,还是她只是又一次的自欺欺人,她笑着道:“味道真的跟我当年在江南吃到的一模一样呢,真是辛苦丁郎了。”
“不辛苦,只要夫人开心就好。”丁尚笑着握上她的手。
而冀夫人也缓缓的将手与丁尚的十指相扣。
“夫君这样好,为何当时会眼看着语儿在禹州魔窟内受苦,而视而不见呢?”
这话让丁尚的眼睛猛然抬起!
他也下意识的想将手甩开,却反被冀夫人扣的更紧。
“丁郎、语儿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竟狠心至此!” 冀夫人平静的控诉。
可正是这样平静的控诉才让丁尚觉得心惊。
“你知道了?!”
冀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你还是个人吗?你不爱我没关系!你利用我也没关系!可你不该这么对语儿的,你不该的!”
冀夫人站起身猛然一推。
丁尚竟然也就轻易的被她推到在地,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从全身已经开始变得发麻,就连舌头也变得僵硬。
“你…那杯茶…”
冀夫人缓缓走近狼狈的跌在地上的丁尚,随后从袖口里取出一把手臂长短的匕首。
雪白锋利的刀刃无一不表明冀夫人的意图。
“你…冀盈盈!你疯了!你…敢..谋杀..亲夫!”丁尚吃力的开口,不敢置信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冀夫人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丁尚!你就是个禽兽!”冀夫人狠狠的啐了他一口。
“你贪图我冀家的权势又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曹香莲,但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这么多年了!你没有一丝当父亲的责任也就罢了!你竟然…你竟然!!”
冀夫人神情此刻已经全然崩溃。
在大理寺牢房内,曹姨娘在被带去提审前,路过她时曾故意撞了她一下,将一张薄薄信纸送到了她的手上。
上面写明了,丁思语是为何失踪了一年之久,又为何会突然回来。
冀夫人简直不敢相信上面写的罄竹难书的一切会发生在她女儿的身上。
那一年女儿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回来后只一心求死!
是长达一年身心上的双重苦痛,是被关入暗无天日的魔窟内的无尽折磨,还是被自己亲生父亲无情抛弃的绝望心寒?!
在信件的最后,曹姨娘说要冀夫人出去后去求威远将军府,必须将她的三个儿女们从这件事中摘出来,并保证他们后面的人生过的安稳顺遂。
否则,她就让这封信件大白于天下!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女儿丁思语,已经是一双千人尝过的破鞋!
让她身败名裂!
但冀夫人却冷嗤一声。
回望这么多年,脱离了让人迷乱不清的漩涡之后,冀夫人却觉得她到底是怎么被曹姨娘这蠢妇欺压了十几年的。
眼下自身难保的是她!禹州魔窟的罪魁祸首是她亲哥哥!若这件事爆出来,第一个下地狱的就是她的亲儿女!
但此时冀夫人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么多年到底是谁更蠢了。
她举起刀,缓缓逼近了地上动弹不得的丁尚,这个她穷尽一生也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盈盈…我…错了..”
看冀夫人似乎是要来真的,丁尚立马吓的试图求饶。
“我…真的…爱你..啊,语..儿..是..误会..”
看着还在试图勾起旧情的丁尚,冀夫人突然嗤笑一声。
随后干脆利落的一刀斩在丁尚的下|体处,鲜血顿时泅湿了他的衣衫下摆。
“啊!!!!”
断子绝孙的疼痛让丁尚顿时疼的青筋爆起,但他却依旧是动弹不得,只能试图大叫来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但冀夫人的下一句话又狠狠的磨灭了他的希望。
“丁郎,我早就遣退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你忘记了吗?你说从昨日开始,管家的权利重新交给我了。”冀夫人娇笑。
丁尚眼底生出绝望。
昨日他为了冀夫人能到时候回威远将军府后为他多说几句好话,特意在众管事的面前,大摇大摆将管家的权利交予了冀夫人,示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所以眼下,她说了这个院子没人,那奴仆是必不敢来这个院子一步的。
“不要怕,丁郎。”冀夫人染血的刀尖缓缓在丁尚下腹游走着。
就是这里吧,害了这么多女孩儿!
可为何报应不爽,应在了她女儿的身上?!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冀夫人手起刀落,一刀又一刀!
“啊啊啊啊!!!!”
男人的痛苦嘶吼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因为冀夫人的院子偏,就是可惜没人能听见这么美妙的音乐。
几十刀下去,冀夫人已经累的脱了力。
她将手中的刀一扔,也不去看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丁尚,而是踉跄着打开了衣橱的镂空橱门。
里面正结结实实的捆着三个人。
正是曹姨娘放在心尖儿上疼的三位儿女。
丁植、丁褚、还有因为觉得嫡姐抢了她的风头,就让疼爱她的舅舅将嫡姐绑架了的丁家小公主———丁娇甜。
冀夫人对着目睹完全程的三人扯出一抹笑意,眼睫上沾染着的丁尚喷溅出的血珠液随之滑落,落在同样沾满鲜血的衣襟上。
宛若十八层地狱中索命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