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歌声,这是谁在唱歌?”
“对,对面……”说话的上等兵秋园结结巴巴的手指指向对面的漆黑的区域,声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那边是中国人的阵地。
“纳库达,纳库达……”
“樱花,是樱花!”阵地上有日本兵激动的喊了起来,这是日本的一首著名的民歌,名字叫《樱花》,是一首描写思念家乡的歌曲。
柔美,动听,宛若亲人的呼唤,很多士兵刚刚经历过重炮阵地被夷为平地,死亡的恐惧之下,骤然听到这样的歌声,一个人禁不止哭了起来。
年轻的,想起了家中年迈的父母,结了婚的想起了家中的妻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还有的想起了远在日本本土的情.人。
那一个临别之夜的缠.绵,也许,不再有了。
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见不到自己的母亲,棋子,还有,还有情.人了……
思念和悲观的情绪迅速的在阵地上蔓延,许多日本兵都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他们很多人受过武士道精神的洗脑,但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不畏惧死亡,一心只为天皇开强拓土的武士。
他们才回归自我,发现自己似乎还有人类的情感。
“巴嘎,混蛋,不许哭,懦夫,你们这些懦夫……”阵地上的军官们立刻发现不对劲,这样下去,自己手下士兵迟早会人心魂散,士气低落,还怎么抵御中国人的进攻?
一首《樱花》很快就播放完毕了,短暂的平静后,大喇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并不是播放的唱片,而是一个人在演唱。
是一个真实的人在演唱。
这首歌来之三十多年之后,是一首非常经典的日本民歌,而且也是写思乡情节的,冷锋在教姚黑子他们有关日本文化的时候,教过他们唱过。
《北国之春》
演唱者:姚黑子。
白(しら)桦(かば)青(あお)空(ぞら)南(みなみ)风(かぜ)
こぶし咲(さ)くあの丘(おか)北国(きたぐに)の
ああ,北国(きたぐに)の春(はる)
……
小张播音员已经彻底石化了,这姚队长简直就是一妖孽呀,他一个中国人,怎么还唱起了日本歌,等一等,好像唱的还挺好听的。
我怎么还有一点儿小感动?
岂不知,豫东第一兵团指挥部内,薛伯陵和吴锡祺也都听傻了,他俩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姚黑子的。
这黑粗货,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兵痞,怎么还唱起日本歌来了,虽然说嗓音不怎么样,音调也不太准。
可怎么听起来有一股凄凉的感觉,有一种让人鼻子一酸的感觉?
“冷国光手下这都什么怪胎?”薛伯陵眼神古怪的朝自己的参谋长吴锡祺望去。
吴锡祺讪讪一笑:“薛长官,这怪才恐怕也只有冷长官这样的人才能调.教的出来。”
“怪才,奇才!”薛伯陵都有一种忍不住,想要伸手找冷锋要人的冲动,可这个念头冒起来,他自己主动给摁下去了。
这样的人才在自己手下,恐怕没过多久就得平庸下去,只有在冷锋这种天马行空,无法无天这样的人手下才能随心所欲的发回自己的才能。
换一个领兵将领,能让手下人这么胡搞吗?
仔细想想,要不是他给冷锋的这份信任,恐怕人家也未必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帮他,夜叉,难怪小鬼子是恨之入骨。
“薛长官,前沿观察报告,听到小鬼子阵地里传来哭声。”
“日军在哭?”薛伯陵和吴锡祺都愣住了,这还把小鬼子给唱哭了?
“走,去阵地上看看。”
呜呜……
“薛长官,您听,小鬼子在哭了,哭的可伤心了,跟死了爹娘似得。”88师的一个营长领着薛伯陵一行进入战壕,靠近最前面的阵地边缘。
迎风送来,薛伯陵真的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传来阵阵的哭泣之声。
姚黑子一曲《北国之春》差不多唱完了,他自己也是眼红流涕的,显然唱着唱着,把自己也带入进去了。
“姚队长,毛巾,您擦一下!”
“谢谢,好久没有感情深入的唱首歌了,还特么是日本歌,希望能把小鬼子都唱的想家了,这小鬼子一想家,打仗就不那么上心了。”
“姚队长,下面还唱吗?”
“不唱了,这一首歌就把俺老姚的情绪都唱没了,再唱也唱不动了。”姚黑子连连摆手道。
“等一会儿,把那首《故乡》放出来,这叫一而再,再而三!”姚黑子坐下,取了一片切好的西瓜,吃了一口,吩咐一声。
“好!”
军心浮动,全军恸哭!
土肥原贤二闻讯,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气的急火攻心气晕过去。
卑鄙,无耻!
土肥原贤二只能用这两个词语来形容薛伯陵了,他怎么想出这么“下作”的招数来对付大日本帝国皇军呢?
必须要迅速的稳定军心,否则这仗不用打,明天敌人一攻的话,自己这边还有什么抵抗力?
“师团长,中,中国·军又放歌了……”
“纳尼?”
两首歌就把自己的军队搞成这样,再来一首,还不彻底的把自己的部队瘫痪?土肥原贤二眼前一黑,彻底的晕倒在副官的怀里。
“师团长,师团长,来人,快叫军医,快,快……”
军医来了……
一名小矮个子的圆脸日本军医背着医疗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懂得一点的急救知识的,赶紧的土肥原贤二平躺放在行军床上。
掐人中,探脉搏……
一通施救后,土肥原贤二慢慢的睁开双眼。
“快,稳住部队,注意警戒,收缩防御,我们要做好为帝国尽忠的准备,大日本帝国是绝不会输给中国人的!”
“哈伊,我马上下令!”佐野忠义答应一声。
“高桥君呢?”土肥原贤二强支撑着自己的精神问了一句,高桥浩之前去前沿侦查去了,一直都还没回来。
“高桥少佐还没有回来。”
“回来后,让他马上来见我。”土肥原贤二吩咐一声,然后就缓缓的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身体太虚弱了,太需要休息了。
“哈伊!”
“土肥原将军怎么了?”
“师团长刚才受了点儿刺激,晕过去了,人没事,现在正在里面休息。”佐野忠义道,“师团长吩咐了,高桥君回来后,立刻去见他。”
“多谢佐野君,我进去了。”
“高桥君,师团长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佐野忠义拉过高桥浩,在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高桥浩明白。”
高桥浩推门走了进去,就闻到屋子里一股酸酸的味道,土肥原贤二躺在行军床上,脸色很难看,听到开门声,微微侧过脑袋,睁看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将军,您怎么会这样?”
“高桥,我没事,前沿侦查的情况怎么样?”
“中国人没有趁机偷袭的打算,他们的阵地并无动静,我想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摧毁帝国士兵的斗志,然后一举歼灭我们。”高桥浩道。
“是呀,这一次恐怕是劫数难逃了。”土肥原贤二痛苦的闭上双眼,要是跟对手兵对兵,将对将的硬拼,他自问没有任何惧怕,就怕是这样的阴招,让你烦不胜防。
“将军,您要振作,我们还需要您带领我们取得胜利!”
“胜利?”土肥原贤二苦笑一声,眼下这个战局,胜利已经不奢望了,能不能保住一条老命都难说。
他土肥原贤二自诩智慧过人,没想到也有黔驴技穷的一天。
“将军,我们还有机会!”高桥浩大声道,这个时候谁都可以倒,唯独土肥原贤二不能够倒,他一旦倒下,整个归德的日军将是雪崩式的坍塌。
那后果是灾难性的。
“机会,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援军了,而仅凭我们现在的物资和弹药能够支撑几天?”土肥原贤二问道。
“这个……”
“高桥,你比谁都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能支撑三天已经是极限,就算给我们空投弹药和物资,又如何,我们没有了重火力,无法压制中国人。”
“我们还可以巷战,归德城内还有四万中国人,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们作为肉盾,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高桥浩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你这么做,中国人就会受你威胁吗?”
“除非他么不想要自己的人活下来!”
“我们在南京杀了他们多少,他们放弃抵抗了吗?”土肥原贤二道,“就算我们再杀他四万,他们就会不跟大日本帝国作战了吗?”
“至少我们可以用这四万人换我们一条活路!”高桥浩道,“只有活着,才有报仇的机会,将军,这是我被夜叉抓到,又从他们手里逃脱,领悟到的。”
“不错,高桥,你说得对,坦然赴死算不上真正的英雄,而忍辱负重,活下来,才是最后的赢家。”
“将军,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高桥浩,我想让你担任我的特别代表,去跟中国人谈判,我们撤出归德,他们放我们离开,条件是,归德城内四万中国人活着,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固然会死,但归德城也会片瓦不存!”土肥原贤二狠绝的说道。
“将军,您决定要这么做?”高桥浩心脏猛地一颤。
“没有别的办法了,中国人只用了几封信,三首日本歌就把我的部队弄的是军心魂散,毫无斗志,再打下去,我们没有丝毫的胜算,这个时候,只有这样做的,否则,我们无法撑到援军的到来。”土肥原贤二道。
如果仅仅是薛伯陵的话,他还不怕,可是这里面还有一只黑手在背后搅动风云,他真是有些怕了。
他不知道这只黑手下一招会是什么,也许到了明天晚上,他的部队就会彻底分崩离析,一哄而散。
这太恐怖了。
“将军,这件事要不要跟佐野参谋长,还有木谷,牛岛两位将军商量一下?”高桥浩问道,虽然土肥原贤二是中将,可木谷和牛岛并不是他的部下,只是临时调配他指挥而已。
“若能有更好的办法,我也不希望这么做,这一次即便能活着回去,我恐怕也会脱掉这身军装了。”土肥原贤二无比惆怅道。
“将军,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14师团,为了帝国,高桥浩心里明白。”高桥浩郑重的说道。
“去吧,如果中国人今天晚上不趁火打劫的话,明天一早你就代表我过去,他派出一个信使过来,我也派一个使者过去,”土肥原贤二道,“这也符合中国人的礼尚往来之道。”
“哈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