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开场,聚集在湖心亭赏鱼的姑娘们被丫鬟引领入席。
拨开大大的芭蕉叶,悦宁从绿叶掩映的假山后面缓步走出来。
碰上了晋安公主公孙燕。
公孙燕巧笑着过来,挽了悦宁的胳膊,解释道:
“喜悦姑娘,本宫说怎么找不到人呢,原来你竟钻到这儿来了,檀香这小丫头也真是的,越发偷懒耍滑了,竟然玩忽职守,让客人迷了路,实在是失礼,我定要好好罚一罚这个越来越懒怠的丫头!
可惜了,本想着今日能与你探讨萧曲,看时辰也来不及了,酒宴将开,你与本宫一同去吧?”
热络的模样叫悦宁忍不住咋舌。
段迁半刻后才从假山后面出来,避免引人非议,故意落后二人数步。
视线飘向前方小道,
公孙燕拉住了宁宁的手。
碍眼……
脚步停滞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破旧的细纸条。
展了又揉,揉了又展,差不多被搓碎了。
展开,
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字
不太清楚,从字形大概能看出来是:
东荣,品香阁,良王。
将纸条碾碎了,散落到周遭绿植的泥土上。
段迁神色微敛,隐在绿荫下,脸色阴沉。
当日,陛下对宁宁的侮辱让他对此一直心怀芥蒂。想把事情摊开了说明白,陛下却三番五次找借口避而不谈。
只和以往一样叫人传了密信吩咐自己继续做事。
他从未求过公孙胜什么,唯一一次想要个答案,陛下却至若惘然。
若是宁宁的身份真的有问题,陛下为何不与他商量?是信不过他吗?
回忆起方才所见种种:公孙胜的怒,宁宁的委屈……
段迁揉揉眉心,手背在身后,依旧憋着一股难以消解的气,从绿荫里走出去。
只有阳光照见了男人迷惘的愁思。
……
被公孙燕拉着来到花园中央的宴会厅,悦宁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射向自己的火热视线……
贵女门似乎都在好奇她的身份,也在好奇,为何独她能得公主殿下如此青睐?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公孙燕拉着坐到身边,悦宁偷偷撇了撇嘴角,桌角下的二郎腿已经不耐烦地抖起来了。
啧,这个位置万众瞩目,不好夹菜呀。
烦。
“参加公主殿下!”
公孙燕落座后,众人便立刻站起来行礼问安,贵女们连拜见的礼节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丝毫不肯在皇室面前失了家族的体面。
瞟到贵女中间有些格格不入的楼蝉衣,上首的公孙燕又快速扫了眼旁边礼节得体的悦宁。
据消息所知,这两个妓子乃是一家的两姐妹。
莫非还想效仿飞燕合德野心勃勃,诱惑君王在侧吗?她倒要看看这俩人有没有这个野心。
心中略一沉吟,公孙燕摆手道:
“小女儿间的玩乐聚会而已,诸位不必拘礼,都坐下吧。”手指指向楼蝉衣:
“你,也坐到本宫身边来。”
随众贵女抬头,楼蝉衣便见公主殿下指着的人是自己。
只好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正要随便找个位子,就被一只手拉过去了。
怕楼蝉衣一会儿瞧见了穿龙袍的公孙胜,会忍不住捅人,悦宁赶紧把楼蝉衣按到自己身边坐下,耐心劝导。
果不其然,在看到走在众位王爷身前的黄袍身影时,楼蝉衣差点没克制住手抖,掀翻席面,跳过去就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刀插在对方脖子上。
还好悦宁掐灭了这道火光,及时按住了她。
恢复帝王仪容的公孙胜,威严上座,接受众人跪拜。
宴饮未开,公主府的舞女方要齐齐上场奏演歌舞。
还未上场,便被良王突然叫停了,公孙良看见下方全是青春靓丽的美人,不免心头火起,当下言语就有些轻浮。
起身指着下方乖乖坐着的贵女们,调笑道:
“今日皇妹既宴请了京中贵女,依皇兄所见,何须请舞女助兴呢?不如叫诸位小姐们一展身手?”
如此不客气的要求让公孙燕以及贵女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悦宁一只胳膊撑着脑袋,躲在楼蝉衣身后,懒懒散散,偷吃卷在袖子里,偷带来的炒豆子。
喷香,还嘎嘣脆,就是吃的时候要注意点儿,不能咬出太大的咯吱声,不然被听见了,多尴尬呀。
支着耳朵,听见良王嘴巴巴的,开口的声音就有点虚,还把这群眼睛长头顶的高傲贵女们同舞女做比较,暗自摇头。
怪不得当年老皇帝不选这家伙当皇帝呢,嘴巴跑火车的,也太没情商了。
公孙燕见场上气氛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赶紧给个台阶下:
“哦?皇兄既然看厌了歌舞,便叫乐师先奏曲吧,待曲罢,京中诸位妹妹便可开始根据提前安排好的顺序切磋技艺了。”
公主殿下美女无语。
就是知道这场宴会是为了给皇室相看姻亲准备的,他公孙良也不能如此不着边际,失了皇家体统,让贵女们看笑话吧?
暗自叹息,实在对公孙良这个皇兄喜欢不起来。
他看女人的眼神总让人觉得不是在看活物,而像是在看物品似的……
曲毕,美酒,食盘,各色季节果蔬才刚刚上齐。
场上已经有小姐准备展示琴棋书画了。
高坐之上射来两道极其锐利的视线,抬眼宁看过去,悦宁就对上了一双挑衅的眼。
公孙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段迁才姗姗来迟,行礼之后,才撩袍坐到下首不远处。
人刚坐下,就开始找寻悦宁的身影……
按照请帖里约定好的顺序,轮到次序,悦宁和楼蝉衣也各自拿了琵琶和萧上前演奏。
曲罢,周围掌声雷动,当然除了某两个一心想找茬是家伙。
陶云萱语带不屑,看向场中女子,不怀好意,朗声问道:
“这就是教坊司鼎鼎大名的乐曲?恕我直言,实在平平无常,没甚乐趣。”
悦宁不羞不恼,只淡然站在台上从容应对:
“不知陶小姐对此有何赐教?”
陶云萱哼了声:
“我虽不通萧曲,但也听得出来,这曲子乏味单调,一点儿都没意思,只是气恼市井传言不实,令我大失所望而已。”
众贵女面面相觑,此曲动人婉转,犹如天籁,如何也不当被评上一句无趣吧?
看不惯陶云萱嚣张跋扈的大有人在,一位小姐正要站出来替悦宁说两句公道话,就被皇帝陛下一席煽风点火的话堵住了檀口。
公孙胜摸了摸下巴,表情乏味:
“确实不够惊艳,或许是朕对台上两位美人期许过高,才会如此失望吧……”嫌话说的不够重,公孙胜继续拉踩:
“倒是……方才那位李小姐的一曲红绫舞颇为动人窈窕,令朕见之不忘……”
悦宁眉毛一挑:呦!说我萧吹得不好听,没人家跳舞有意思呗?
逼崽子挑事儿!
悦宁本来是打算直接怼他的,忽然想到个好玩儿的,便忍住了想骂人的嘴,向前一步站定,声音掷地有声,丝毫没有怯意:
“奴恰巧也学过红绫舞,不知可否与李小姐切磋切磋?”
李小姐正被皇帝陛下突如其来的一顿夸奖羞得脸红,闻听台上女子想要切磋,还稍稍愣了一下。
她没听错吧?还有人敢跟她比试她最拿手的红绫舞?
狂妄。
心中惊诧,但还是向着台上施了一礼,李小姐客气应道:
“自然,请赐教。”
提起裙摆,款款上台而去……
台上公孙胜也勾起嘴角,挑了眉尾。
哼!这个嘴巴冒毒的女鬼原来也不敢再人前原型毕露嘛。
都已经做好准备被她很怼有眼无珠了,可公孙胜没料到,这个怂鬼竟然只敢提出与那位李小姐比舞。
哼!还真是高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