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古画只能回上一句,世事无常。
“叶子,我和他之间许多事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解决。”谁让他的身份复杂到让人完全不可能联想到,远威侯世子,白二爷,夜神——,这三个身份若不是他并没有隐瞒,甚至连远威侯世子和白二爷的身份都不可能让人联想到一起,更遑论他还隐瞒世人一个夜神的身份。
叶子眨巴眨巴着眼儿,在她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是有些人把事情给弄得复杂了。
简简单单的办有什么不好的。
“叶子知道了,叶子也不再多过问,姑娘下回上哪去可千万别撇下我。”她还是决定要跟着姑娘一起走的,姑娘带着她也总好过自个儿单独一人带着玄儿少爷离开得好。
“好吧,下一回若是要离开,我会提前知会你一声的。”古画应到,至于是不是一块走,到时再做定论吧。
反正,下一回什么时候走,现在还是个未知之数。
等到下次来临之时,再论。
古画回了远威侯府,并没有再见白夫人与米露,白寅说了,她不需要向她们交代什么,那边的事,他会处理,他会将误会说清道明,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保证绝对没有人能从她的身边把玄儿抢走,让她安心的留在远威侯府。
这一回的离家出走,让古画与白夫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的不容于水火。
白夫人已经嫌恶的见不得古画的地步,她气得指天发誓,只要这辈子她还活着,古画就休想嫁给白寅成为他的妻子,若是白寅敢忤逆不孝,不听她的劝解硬要娶古画,那么,在亲娘和妻子之间,白寅只能选择一个。
是选娘还是选新妻,不管白寅做下什么决定,白夫人都不会再闹。
如果,白寅当真选的是古画,他们母子这辈子也就没有必要再见面。
古画回来的第二日,消息在远威侯府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远威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侯爷夫人对古画有多不满,都恨不得她从来就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更不要出现在远威侯府,不要出现在白寅的身边。
可,偏偏她就出现了。
白夫人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弄得他们母子翻脸,她才刚刚失去大儿子,小儿子又跟你翻了脸,让她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她的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白夫人自认为了解儿子,所以,她认为白寅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结果,他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古画教唆的,如果不是古画在白寅身边狠吹枕头风,她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一日,白夫人等到白寅与白冠杰进宫听差去了,她让管事召集府中上上下下的丫环仆人和护卫,所有人都聚集在偌大的花园里,古画也被早早的传唤过来,白夫人在最后时刻由米露搀扶着出来露了个面。
白夫人威仪十足,一双厉眸扫向众人,有人已经惧畏的低下头去。
胆子大些的,双眼也不敢乱瞄,静静的等着主子发话。
白夫人将众人扫了一眼,由米露扶着坐向早就准备好的红木圈椅上,米露则站在她的身侧,米露身上穿着的还是孝服,此间她还需替白跃守孝,一脸的委屈,可怜惹人怜爱的模样。
白夫人扫完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古画的身上,古画并没有把玄儿给带出来,而是将玄儿留在明楼,交给叶子看管。
白夫人无声的冷哼了一声。
一会,米露站上前,朗声道,“今天让管事召唤大家来此集合是为了要交代一件事,娘——。”米露向白夫人请示。
白夫人又瞧了古画一眼,“你代替我向所有人宣布此事。”
“是,娘。”米露顺应,向前一步,胸前挺起,腰肢挺拔,一副傲然,她唇儿轻启,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自带几分冷意,“今天,夫人要向大家宣布一个事实,往后,古画只是二爷身边的通房丫头,与你们这些丫环下人相比,是相同的身份,她需要做的事与你们一样,你们也不需要称唤她一声姑娘,直接以名相称,比她位阶高的仆佣可以直接使唤她,她并不是远威侯府的主子,从今日起,不仅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们也必须帮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此话一出,下人议论纷纷。
他们是不得不议论,此言一出完全是让他们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啊,府里的人都知道,古画这人在府里的确是让他们两头为难的,二爷摆明了是要护着她的,更是有意要娶她为妻,可夫人偏偏就不从二爷的愿,不让二爷娶她为妻,只让她在远威侯府当个通房丫头。
论起来,还是夫人的位阶高一些,还是二爷的娘亲,二爷无论如何也会听夫人的话,否则,早就不顾夫人的反对,直接把古画迎进门来。
古画听完,神情平静,也一起来参加了此次集会的明楼仆佣们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往后她真的就不是个主子了?不需要再侍候她,甚至还可以使唤她?
这话儿只是说说的吧,他们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干,真那么做了,二爷是第一个不放过他们的。
古画起身,白寅此时不会现身顾她,就算现了身,也不便与白夫人闹翻了天。
她朝着白夫人处施了个礼,回身,面对站满了园子的众人,“今天,夫人宣布是有关于我的事,既然是与古画有关的,那么,古画还有一件事要与大家说个清楚明白——。”她的话,微微一顿。
下面立刻又涌起另一波议论,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有什么事需要讲个明白的。
夫人不是已经宣布得很清楚了吗?她现在反抗也是没有用的。
“你想说什么?”米露直问。
“我要说得话很简单,今时今日,我不是远威侯府的仆人,一来,古画并没有卖身进远威侯府,二来,古画也没想进威侯府当个丫头。”
她的卖身契,早就不在白家手上,她是个自由人,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会留在远威侯府,为的是白寅。
若有一日,白寅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吸引人,她绝对会毫不留情的一走了之,也不需要白家人出面赶人。
“纵使如此,你要继续留在远威侯府,总得有个身份吧。”米露再问。
“身份当然是有的,我不当他的丫头,只当他的通房,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谁都没有资格指使我做任何事。”她不是谁都能够指使得了的,“就算是夫人开口也是一样,除非,二爷是要我离他而去。”
那怎么可能!
众人心中马上浮现这几个字,如果二爷真的任由她离开,这一次她离家出去就不会到处去找她了,二爷那是绝对舍不得她走的,且,她一走,就把玄儿少爷给带走了,这怎么成。
甩一甩衣袖,古画决定不再继续听下去,今儿个集会的主题,她已经非常清楚,接下来就算对她有再多的批叛她也不打算听下去,与她有关又如何。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她宁愿回明楼陪着玄儿玩闹去。
……
白寅回府,府里发生的事石家兄弟早就向他禀明过,他并不好指责母亲什么,也不认为古画的做法是错误的,她这样做相当的聪明,往后在府里的地位也是超然的。
她依俯于他。
除了他之外,就算是爹和娘也不好再对她有过多的言语。
她甚至没有求求哀求着娘必须同意让他娶她,以正她的名,让她成为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他并不是太在意这些虚名,若是她要,他会给她。
现在,他知道她并不是那么稀罕,若有,她受着,若是没有她也不强求,通房啊!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通房也是他的人,也只为他所有,与旁人不相干,生下的儿子也是他的。
如此,就够了。
他回到明楼,古画一切正常,神情之间并无半点异样,她甚至没有急匆匆的向他告状。
“玄儿在做什么?”他凑上前去。
此时,古画和玄儿正在明楼左侧一个两人高的树底下蹲着,连他走到他们身后都不曾觉察,白寅索性就自己开口问了,否则,还不知道这对母子还要忽视他到什么时候。
玄儿一抬头,甜甜一笑,伸出可爱的小小食指,指着前方不远处正在努力用功搬运着食物的蚂蚁,“爹爹,好多虫虫,看虫虫。”玄儿兴奋得到。
白寅一瞧,地上果真有一窝的蚂蚁,玄儿对他笑得甜甜的,古画对他也同样是笑咪咪的,“是啊,二爷回来了,我和玄儿正在看蚂蚁搬家呢,可有趣了,二爷要不要一起看。”
“好啊,”他从善如流,于是乎,一家三口就这样蹲在树底下,看了半个时辰的蚂蚁搬家,直到白清玄有些累困了,小小手揉了揉自个儿的眼,慢慢的依偎进了古画的怀抱,用稚嫩而又庸懒的语气说道,“娘娘,玄儿睡睡。”
“好,玄儿想睡就闭上眼,娘抱你回屋。”
“嗯。”应了一声,白清玄乖巧的趴在古画的肩上,古画正要起身,白寅早先一步将白清玄接到他的怀里,“我来抱,”他轻语,古画没有拒绝,任由他抱着玄儿入了屋。
将玄儿安顿妥当,见她要走,白寅拉住她的手。
“做什么?”她问。
“我们谈谈。”他说。
“好啊,谈吧,不过别在这里,会吵醒玄儿。”
“好。”
两人出去,继续回去蹲在刚才那颗树底下看蚂蚁。
眼里看着小小的虫儿,可心思却越飘越远。
“今天府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不愿意继续留在府里,远威侯府在城郊尚有一处别院。”白寅说道,自古婆媳关系都是个难解的题,一旦当婆婆的瞧媳妇不顺眼,后果就更加难测。
他并不想古画继续留在远威侯府里受委屈,也不想他娘天天看到画儿心里添堵,让两人远离,算是一个好的对策。
远香近臭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呢,如果我和玄儿去了别院,你会跟我们一同去别院吗?”古画问道。
白寅迟疑了一下,别院离皇宫实在是远了些,他隔一日便要上早朝,就算不需要上早朝,他在中书省任了职,算得上是个闲差,但他刚刚上手,有许多事还需要再熟悉,并不能保证日日能回到别院。
“我尽量。”他道。
“那我不要,”古画直接拒绝,“我会留在白家还不是为了你,到了别院你要是几天才出现一回,我们母子俩留着还有什么意思,算了,继续留在明楼就行,我也不会给夫人添麻烦的。”她自认为自己还是个安静的女子,是耐得住寂寞的。
“好,就随你的意。”白寅倒也大度,直接允了她的做法。
古画继续留在明楼。
白夫人与古画之间的事,早就在皇家贵族之间传扬开了,古画只是白寅的通房这一个身份,就足够让她可以安安静静的呆在明楼,不需要跑到外头去应付谁。
因为她的身份还不足以出去面对一众夫人小姐的。
不过,若是哪家办宴,邀请白夫人与米露之余,会顺带的提她一嘴,她也只能以各种名义婉拒,以免双方都丢了脸。
古画也不爱那些乱七八糟的场合,能够不去,她还真的一点也不稀罕去那些宴席呢。
她需要清静,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的玄儿越来越懂事了,她可以教他许多东西,都是些有趣的事儿。
比如说,挖坑——
比如说,爬树——
比如说,踩水——
比如说,抓虫子——
所有古画童年欠缺的,都在玄儿身上一样样的补足回来。
自打她有记忆开始,她的童年都在为了吃喝睡努力着,小小的身躯必须努力才能扛过病痛和挨饿,哪里还有闲功夫玩,如果只顾着玩,她早就饿死了。
她必须不停的四处乞食,才能图个勉强温饱,她必须要努力的强大自己,让自己变得像蛇一样的灵巧才不会被有心之人给骗去,抢去,拐去卖掉。
被人卖掉的下场是非常凄凉的,她无法想像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她也不想去尝试。
遇上楼主那一日,她也是昏了头了,是楼主在那一刻看上去像个好人,抑或是楼主穿的衣料太好,给的饱头太好吃,包着的小鸡腿太美味,不管哪一样,总有一样吸引着她跟着楼主的脚步前行。
结果,进了万凤楼。
进了万凤楼之后,她的日子依旧没有因此而过得更加轻松,不错,万凤楼里的确是有吃有喝有穿有睡,已经不需要露宿街头了,不需要天天想着怎么忍心饥挨饿。
可是万凤楼里一点也不轻松,楼主给每个进楼的凤儿都安排好了必须学习的课程和训练,一旦不达标,就得受到惩罚,你越害怕个么,就越是罚什么,为了避免责罚,她就不停的努力,不停得让自己强大,完全忘了自己压根还是个孩子的事实,无论结果如何,一眨眼的功夫,再回头,她的童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想再追回已逝得童年,就算是属于古画的童年也不是太美好,虽然比她快乐些,可也是吃得百家饭长大的,不需要乞讨,却也同样需要看人脸色,最后还要被卖进白秀山庄成为丫环服侍别人,签得还是终生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不能再重新做人的那种。
都不是太愉快的回忆。
玄儿还好,还不到两岁,小小的年纪,刚开始懂些事儿,他很聪慧,比同龄孩子更早的会走路,会说话,加上之前有姬月神的话,她说,玄儿身上的潜力完全就是诡族族长应有的。
这是件多么恐怖的事儿啊,如果,玄儿身上真的有这样的潜能,这种潜能迟早是会被激发出来的,她必须在玄儿的潜能被完完全全的激发出来之前,让他过个快乐又寻常的童年,让他知道,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跟别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的童年并没有遗憾,这也是她一个当娘的仅仅能够做到的。
她很想快乐的与儿子一起疯。
除了明楼,她哪儿都可以不去。
想起来要吃什么,让人去买。
想起来要玩什么,同样让人去买。
外头的仆人使唤不动,这明楼里的人她还是使唤得动的,白寅交代了,侍候他的人,就要一并的侍候他们母子,不管他们母子有什么样的要求,底下的人都必须立刻去办,片刻也不准恕慢。
玄儿很喜欢玩水,所以,古画准备了一系列与水有关的措施,防水衣,防水鞋,是特别找人定做的,按照玄儿的身量做的,做好之后,给儿子穿上,任由他踩着水玩,将水溅在身上有防水衣挡着,不需要担心湿了衣服会受凉。
她喜欢听儿子快乐得笑声,那让她也觉得格外的快乐。
她还让人去买了各种各色的方形盒子和小瓶子,装着一些玄儿捉回来的小虫儿,有些死掉的,晒干后藏在木盒里,活着的则是养在瓶子里。
玄儿一点也不怕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