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林有些失魂落魄,他想不通,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卫昭也好,王老大夫也罢,他们都遮遮掩掩的,摆明了这事情有鬼,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人怎么还活着?
“董大夫,这世上的医术,是在一直进步的,或许昨天还不能治愈的疾病,明天就有人找到了对症之『药』。
所谓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有颗虚心方能上进。
你身为医者,自诩医术高超,在府衙时就对我的治病之法百般怀疑。
那时,你不了解这种方法,我不怪你。
但是如今,我已经治好了知府小公子,其他大夫想到的都是来确定此事的真伪,然后虚心讨教,而你想的却是怎么打压我,否定我。
如此心术,枉为医者。
你回去吧,我不会为难你,待你什么时候明白了何为‘大医’,再来问我,为什么患者还活着!”
说完,他不再看董林,转身推门进去了。
在场的人,都被他一席话说的怔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何为大医?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行迹之心,如此可做苍生大医,反之则是含灵钜贼1。
这段话,他们学医之初,师父也曾一字一句教授他们,并且身体力行的践行着,这是他们身为医者的精神。
原本就抱着虚心求教的人,此刻满心激『荡』,是的,他们医术不精,但他们渴望学习,这不可耻,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们承认他们对卫昭所使用的治疗方法,一无所知,他们也曾怀疑这方法的可行『性』,但是他们没有轻易去否定,而是抱着严谨的态度来请教。
此刻,他们只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医者,是为了天下苍生的万般病症来求学。
而那些质疑的人,此刻也开始反思,为什么明明是对卫大夫的医术感兴趣才来的,如今却没有任何的查证,就人云亦云。
大医,他们似乎愧对这两个字。
许久,院子里都落针可闻,明明几十人在场,却诡异的安静着。
屋子里,卫昭和王老大夫,陈大夫相对而坐。
“卫大夫,董林医术不错,在锣巷府有些名气,所以难免傲气,如今他没治好的病症,被你治好了,他不服气,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你不要和他计较。”王老大夫虽然对董林很失望,但还是开口替他说了句话。
卫昭摇摇头道:“我并没有与他生气,王大夫,我这医术,乃是跟随我师傅游历江湖时所学,与一般大夫所学皆不相同,不懂的人太多,我想等以后,找个时间,召集一些感兴趣的人,一起探讨交流,把这门医术传下去。”
听他说这话,不光王老大夫,就连一旁的陈耀洲和方檀等,都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他,眼里既有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是说,要把这种医术传授出去?
没有听错吧?就凭着手术这一门手艺,就可保卫昭一世荣华富贵,他却要把这医术传扬开来?
“你没有说笑?”王老大夫激动的站起来,手都有些颤抖。
“没有,医术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我师父将这医术传给我,并不是为了让我用它谋求福祉,更多的是希望我们用它救人。
可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若能把它传扬开来,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我想我师父在天之灵,定也是希望我这么做。”
这件事儿,最近卫昭就一直在考虑,而不是一时冲动。
他带着一个现代的诊所穿越了,但是他的诊所见不得光,只能供他一个人使用,而医术,却是需要许许多多的人投身这一行,才能有所进步,才有它存在的真正意义。
只有他将医术传出去,被更多的人学习,融汇,发展,才能推动整个时代的医学水平进步,或许这也是老天让他穿越的意义。
王老大夫等人听到他肯定的回答,都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对着他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深深的弯腰,对他鞠了一躬。
一个六十多岁,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对这一个还未及冠的年轻人施礼,这本该是十分怪异的场景,但在场的人却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他们也跟在王老大夫身后,一起向卫昭弯下了腰。
卫昭十分动容,这才是真正的医者吧,痴于医,专于医,为了研习医术,不计较自己的得失。
这样的人,值得他敬佩,尊重。
他伸手扶起王老大夫道:“王大夫不必如此,我的医术不同于诸位的医术,甚至可以说不为世人所容,与孝道有碍,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能同意我实施手术,是因为已经束手无策,只能赌一赌,而这次的病患,同样也是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但是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想必他们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所以,我的这个医术,推行起来定然困难重重。
我愿将这医术传扬出去,也是有我的私心的,我希望能有大夫接受我这样的治疗方式,再慢慢的去影响患者,改变患者的观念。
同时找到一个两种医术之间的平衡,然后交融,这样也能更好的为患者减轻病痛。”
王老大夫已经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震动,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拥有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多么难得,多么可贵!
他虽说他传扬医术是有私心的,但是他又怎么不知道,以卫昭这两次出手的病症,他的医术被众人周知,接受,都是早晚的事儿,这私心,不过是说来让他们更好接受一些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卫昭想了想道:“等现在这个病人康复了,我打算找一些对我这医术感兴趣的大夫,一起辩证,交流。若是有大夫能接受,那我就收一些大夫,将这医术教给他们。”
王老大夫点点头,看看一旁的陈耀洲,还有他身后此刻正满脸兴奋,迫不及待的徒弟们,然后道:“这样安排不错,不如这样吧,先定个辩证的日子,趁现在府城有些名气的大夫都在这里,顺便跟他们说一声。”
卫昭算了算,以这时代的人的康复速度,可能再有十天,大勇就能出院回家养着,他安平村的房子,也该盖好了,不如就把日子定在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吧!我这段时间也把该准备的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