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大夫和何志奇还在饭厅里,苏远成在陪他们说话,卫昭过去的时候,王老大夫忙问:“怎么样,那位洛姑娘可还好?”
卫昭点点头道:“她没事,不过是忽然听闻还有亲人在世,情绪激动,现在睡着了。”
王老大夫这才放下心来,接着又道:“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这么多年洛校尉都不回京?洛大将军这些年为了寻他,真的是吃尽了苦头。”
卫昭的神情严肃,皱眉道:“问题就在这里,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回家,甚至临终都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可见其中有什么隐情。”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您可还记得,十九年前,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王老大夫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神情哀伤,眸中似有挣扎,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
“十九年前,我还在京中,任太医院院使,要说当年发生过什么事,那最大的一桩事就是先皇病逝,皇位更迭。”
他语气悠悠,身后的何志奇给他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口,这才开始讲述那一段至今他都不想再提起,甚至打算一辈子不再提起的往事。
“我初入太医院那一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医,一天,先皇感染了风寒,当时专门负责皇上脉案的太医恰巧也生病了,告假在家。
当天是我当值,所以,就由我前去诊脉,并且十分幸运的一剂『药』就治好了先皇的风寒。
从此他十分的信任我,钦定由我负责他的日常脉案,并且在后来太医院老院使辞官以后,提拔我做了新的院使。
这一做就是十多年。
十九年前,先皇已经五十多岁了,身体每况愈下。
百官见先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劝先皇早立太子,代理国事。
先皇自己也有此打算,但是却在诸君之选上,犹豫起来。
当时成年的皇子一共有两位,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为人忠义,心怀百姓,而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心机深沉,善于谋略。
先皇曾说,大皇子忠厚有余,变通不足,但是善听劝诫,是个守成之君,而二皇子恰好相反,他善谋好算,野心勃勃,不过为人过于狠辣,他若为君,只怕与社稷黎民未必是福。
当时皇后与贵妃的母家都是势力庞大的家族,在朝堂上十分有影响力,所以支持两位皇子的人各有一半。
朝堂上每日都要为了立储之事吵闹不休,两方各有说辞,互不相让。
然而没等他们争出结果,先皇就突然重病了。
他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除了贴身的太监,不见任何人。
作为当时的太医院院使,我自然要前去诊治,先皇答应让我进去治病,但是条件就是我要进去,就不能再出来,除非他痊愈,或者薨逝。
我没有选择,只当是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抱着陪他去死的心进了寝殿。
奇怪的是,我在先皇的身上没有诊出任何病症,脉象一切正常,但是他就是吃不下东西,一日日消瘦,头发也迅速的掉光了。
他说有人要害他,他就要死了。
但是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进入寝殿的第五天,先皇将一个圣旨交给我,他跟我说,等他死了,就放我出去,让我替他宣读遗诏。
第二天,先皇就薨逝了,贴身伺候了他一辈子的大太监莫公公自刎,随他去了。
我打开寝殿的门,外面站满了人,我向他们宣布了先皇的死讯,并且宣读了遗诏。
遗诏里,先皇传位与大皇子,也就是当时的恒王。
二皇子怀王一党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他们先是质疑遗诏的真实『性』,怀疑我假传遗诏,之后又质疑先皇突然病逝是我勾结大皇子一党,谋害了先皇。
大皇子一党自然要保我,否则就会被二皇子一党攻击是在‘灭口’。
之后一直中立的辅国大将军站出来,表示效忠大皇子,二皇子一党才暂时偃旗息鼓,默认了遗诏。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下葬后半个月后,大皇子恒王登基,封恒王妃为后。”
说到这里,卫昭以为故事应该已经讲完了,但是王老大夫却摇摇头道:“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新皇登基三个月后,二皇子怀王突然发难,称大皇子矫诏杀父,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冲入宫中『逼』宫,新皇死于『乱』军之中,皇后也自刎于后宫。
再然后怀王登基,改年号“景和”。
再之后,朝堂被他用铁血手段进行了大清洗,大皇子一党杀的杀,贬的贬,改旗易帜的苟延馋喘,再不成气候。
卫昭忽然问:“既然二皇子是打着拨『乱』反正的口号『逼』宫,那怎么会放过直接参与了传旨的您呢?”
王老大夫叹息一声,这才道:“因为我曾经救过辅国大将军的儿子,也就是洛校尉,大将军一直视我为恩人,当时新皇已死,朝纲被二皇子一派把持,党同伐异,大将军心灰意冷,主动交出了兵权,换我一命。皇上答应了,但是要我离开京城,再不入京。”
以兵权换一个太医的命,二皇子赚翻了啊,怎么可能不答应!
“那大皇子有子嗣吗?”卫昭又问。
“有,大皇子子嗣不丰,成婚多年只得了一个儿子,当年刚四岁,不过兵变没多久就暴毙了。”王老大夫叹息一声,先皇对二皇子的评价真的是十分的中肯。
他心狠手辣,杀伐果决,不给自己留一点隐患。
卫昭叹了口气,又陷入了沉思。
王老大夫的故事里,并没有关于他身世的线索,二皇子既然造反了,那就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该杀的自然都用各种手段杀了。
所以,他应该和大皇子关系不大,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不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之类,那还有什么人值得人大动干戈的保护着?
实在想不通,他就暂时将自己的身世问题放下,转而问起了关于洛泓昌的事儿来。
“那整件事情里,洛校尉参与了吗?”
王老大夫想了一会儿道:“自从我出了寝宫,宣读了遗诏以后,就一直被囚禁,直到后面二皇子『逼』宫成功以后才被放出来,具体的过程,我都是后来听说的。”
“不过他应该没有参与,辅国大将军一直是中立派,只效忠先皇,不参与党争。”
说完以后,他自己也陷入了沉思,那到底是为什么,他要避走他乡,数年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