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南山先生回想起坂东遗书上的内容,自认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戒指应该是峡山先生在犯罪之前买的吧?他很可能没有掩饰自己身份!如果那家店还在的话……”
“即使确认了买主又能说明什么呢?”调整好心态的多岐川薰战斗力爆棚,她的脸上浮现出虚假的微笑,“不如再多给你们提供一些信息(女人挑衅地瞥了眼明智警视)?我曾经受过一次伤,整了容,还失去了记忆,醒来后手上只有这枚戒指。我理所当然以为有人要杀自己,所以改名换姓;我理所当然以为戒指是某个重要的信物,所以一直好好保存,这些都不犯法吧?坂东写下了他们对若松菜菜子犯下的罪过,如果我真的是她,几乎被杀的震惊与被活埋的恐惧让人失忆也很正常吧?”
“这……确实……”犯罪采访记者真木目仁被轻易带了节奏,挠挠脸颊嘀咕着,“如果不是遭遇特别糟糕的事,又怎么会失忆呢?”
皆川和树啃起手指,这个境遇跟自己是何等相像!他有点难过,更有点害怕。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多岐川必定是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才会杀害两人吓死一人。那我呢?我恢复了记忆,也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吗?
金田一与七濑美雪作为帮和树寻找记忆的朋友,当然第一时间从这个描述联想到了他。青梅竹马回头便看到好友惶恐不安的表情,正想安慰,明智健悟已经先一步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安抚道:“你不会变成这样的。”
“真的吗……”和树叼着手指怯怯地抬头,看向大哥的眼里满是信赖。
“当然,我保证。”明智警视温和地说。
明智很少把话说死,作为警察也不该这样想,但是在听到长泽爱子这个魔鬼的死讯后,他发自内心为两个弟弟松了口气——他知道克彦亦是如此。血缘关系摆在那里,长泽爱子到底是生母,还是和树从小学到高中这十年内唯一能够接触的亲人,他们担心阅历尚浅的他会犯糊涂。
七濑走过去轻声安抚和树,金田一凭借对宿敌的了解,直觉有哪里不对。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奈何明智先生的表情滴水不漏,看不出什么,便将视线转移回多岐川身上。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即将逃脱的罪犯,可恶,快想想!快点想想哪里还有证据!
“其实你承认自己与城堡的关系也好,不承认也罢。”明智健悟见事情陷入了僵局,开口说道,“巴尔多城发生了命案,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警方都会介入调查。”
女作家抱着手臂,轻蔑地笑了。
调查?那又如何?找不到证据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凶手,恋人最后的艺术品时隔二十年,注定将再次震撼整个日本、乃至世界!
“对了!峡山恭次应该还埋在城堡下面吧?”真木目脱口而出,他说完这句话后看到多岐川瞬间险恶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真的没有找到男友的尸体,青年急火攻心下居然开始进一步刺激她,试图逼她承认罪行,“你难道不想借助警方的力量找到二十年前横死的爱人吗?你难道要让他继续孤零零地被脚下这座城堡碾成泥土吗?”
多岐川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稳定,这话可不兴点破啊!
明智警视全身绷紧,出口打断:“喂!够了!”
然而多岐川受到提醒,如遭雷击。
是啊,是她疏忽了,脚下不仅有恭次的尸骨,还有那份犯罪计划书,以及二楼客房坂东的遗书!一旦警方拿到手里,恭次的艺术犯罪就要被玷污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放弃似的平静宣布:“巴尔多城神秘夜该落下帷幕了,以mr.烈德拉姆的败北告终。”
“……诶?”
和树的脑子还乱糟糟的,可是姑且能想明白一点,那就是搜查这座城堡,找到峡山先生的尸体,根本不影响多岐川的案底依然清白,甚至不会影响她以突然恢复记忆的女友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参加峡山先生的葬礼,所以为什么……
“呵呵呵呵……没错!”多岐川笑了,坦荡到令人不安,“当麻、理查德都是我杀的!坂东那个胆小鬼,可惜,我还特地为他留下最隆重的手法,竟然自杀了!”
“你们果然是同伙!”明智咬牙。
一切正如父亲最初的猜测,那两个失踪的社团成员与抢劫案脱不了干系。可惜后来一直不曾发现他们的踪迹,只能将调查重点放在莫名暴富的当麻他们三个身上。
“……是伙伴。”女人像是累极了,走进小暖炉房间,斜倚在暖炉上不情愿地订正道。
那段时光啊,多么美好,又多么遥远,回望过去,竟像是一场甜蜜的梦。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追寻着同一个梦想,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坂东这个混蛋居然还敢说我们背叛了他们!分明是那些家伙背叛了我们!”
女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只会将罪名推给别人的混蛋救活后千刀万剐。
“恭次的计划是完美的,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带着三个装满钱的铝合金箱子回来了,事情全部按照他期望的那样进行着。我们为了躲避警方耳目,逃到了长野深山中的藏身地,也就是这里。当时,这里还是一片建筑工地,我们在帐篷里躲雨,开开心心吃着便当,喝着热饮;坂东自告奋勇,变装后跑去附近小镇买来所有报道了这次劫案的报纸。不管哪份报纸都是头条,全是特别大的版面,欢呼雀跃时,理查德却提出了分钱!”
呃,那不然呢?和树略感困惑,不过识相地把疑问咽了回去。
多岐川双目含恨,那天的种种她这二十余年来日日夜夜反复咀嚼,每一个细节都不敢忘记。
“恭次为大家热心解释为什么不能分钱,因为钱的号码可能被记录下来,在案子彻底冷却之前,当然不能动,这全是为了完成毫无破绽的完美犯罪!恭次提醒大家,民事诉讼的时效有二十年,期间只要有人动了这笔钱他就立刻自首,与其被别人破坏自己创造出来的艺术,还不如让他自己拉下帷幕。”
“……”
槽点好多,和树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患得患失完全是浪费感情。明智大哥说得对呀,作为在法治社会长大的人,永远不要试图和杀人犯共情,思维方式会被污染的。
要说峡山先生聪明,那可是连明智大哥与金田一都亲口承认了的聪明;但你要说蠢吧,也是真的蠢。怎么有人觉得愿意陪自己一起抢劫运钞车的人绝对不会为了钱背叛你啊?他们能同意犯法就说明道德底线比正常人低,根本不值得信任呀!
还有峡山先生说要自首是威胁吧?一定是吧?要求利欲熏心的人忍二十年才能动用这笔钱,理由还是想成全自己的“完美犯罪”。肉塞嘴里让等个几十年再吃,普通人都没有几个能忍住,更何况触犯过法律的劫匪?要知道一旦犯了法没被惩罚,人对法律的敬畏之心基本就消散了,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守在门廊的“玛利亚.弗雷德里克”下意识握紧了大门的把手。为了避免幼崽捣乱,它一直着重读取对方的思维;原本以为孤注一掷的实验即将失败,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呆呆的孩子身上找到了转机!
和树:?
显然多岐川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连绵的雨正好停了,我们两个离开帐篷,去外面透透气。也就是在这时,他为我戴上了这枚戒指……”中年妇女姿容平平的脸上,浮现出少女般纯洁甜蜜的笑容,“他约我回东京之后,好好谈一谈关于我们俩的未来……”
“然后理查德袭击了恭次!”爱情越是甜蜜,被破坏时越是痛苦,女人面容扭曲,愤恨在唇齿间流淌,“当麻勒住我的脖子。钱!只是为了钱!他们居然背叛恭次的艺术!但我没有死,不知道怎么从那个坑里爬了出来,倒在山路上,是登山者把我送到医院去的。我的确失去了记忆,等到恢复已经是半年之后了,我立刻去找他,但是那个时候,这座沉重的绝望之城已经高耸在我的面前。那个人成功实现完美犯罪、那个像梦一样的夜晚,仿佛百年之前的事情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发下毒誓!以前的我已经跟那个人一起死掉了,从此以后,向那些叛徒复仇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去大阪接受了整容手术,改头换面,以多岐川薰的身份生活。我使用他之前的素材写推理小说,成为了知名小说家,等待向他们复仇的时机。”
“可、可是,你为什么不马上报仇呢?为什么等了二十多年?”
“哼,因为我打算把他们从幸福的峰顶一下子打落到地狱啊!他们利用抢来的钱构筑起社会地位,杀人案件的时效也过了,这帮家伙彻底安心,而我等的正是这个时候!”
和树弱弱地举手打断:“日本的法律不是规定,犯人逃往海外的时间不算在追诉期里吗?理查德先生几乎一直待在英国吧?”
电视上才播过那个“愁思郎”案件,高木警官一眼看穿谜底,最后是柯南出的主意,利用这条规定让误以为安全的犯人自己坦白了真相,他记得可牢了。
多岐川绝望地扯动嘴角,像是在笑:“小弟,你知道的还挺清楚,可是理查德.安德森可能来日本待满二十年吗?”
那个老狐狸极其谨慎,恨不得把自己曾经在日本留学的经历直接抹去,怎么可能主动回到这个埋藏着他罪恶过去的国家,给不愿意放弃的个别警察提供调查的机会?
明智暗叹,自家老头不也是因为清楚这点,才彻底绝望的吗?
“理查德的追诉期几乎不可能失效,我也不指望了,以当麻和坂东为标准定下了计划实施的时间。然后某天,我得知主题公园的建设计划早已搁置,这座被放置很久的城堡也要出售。我知道机会来了,他们害怕这里的地面遭到挖掘,导致尸体和写着他们名字的犯罪计划书被人发现。所以我用这座城堡的所有权为诱饵,让他们齐聚一地,而且还能用恭次设计的犯罪计划将他们全部杀光!”
“这个蜡像城杀人事件,也是他设计的犯罪计划之一……”
“没错!我既能向他们报仇,又能亲手完成他的艺术!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了!”
明智警视反手从口袋里掏出手铐靠近:“……详细情况到警局里再说吧。”
“不准靠近我!”谁料多岐川突然掏出一把手枪,直指威胁最大的明智。
“你想做什么!”
和树瞬间炸毛,影子被“玛利亚.弗雷德里克”压制,如同困兽一般在脚下乱舞,也就是大家全神贯注盯着多岐川,才没被人发现。
少年愤怒地回头瞪向血族,然而血族根本没有理他,只是用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多岐川。
新的观察对象啊,来吧,让我看看,为了真正同心同德的伙伴,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不能被逮捕!坂东的遗书,恭次的犯罪计划书,只要你们活着,出去曝光就会让他的艺术作品蒙羞!”
女人癫狂地一把抄起手边的烛台,点燃了周围的桌布。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预谋,装饰品多是布料蜡像,几乎眨眼间,整间屋子都燃起来了,甚至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天啊,火!”
“你疯了吗,老太婆!你也会死的啊!”
“来吧!这是mr.烈德拉姆提出的最后一个谜题!”多岐川一手稳稳拿枪,另一只手挥舞着烛台,她狂笑道,“怎么办呢,各位名侦探!你们要如何从熊熊燃烧的城堡中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