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玉大白天睡什么觉,不会等了自己一宿吧?
这事儿周玉不是没干过。
宋晨想到这儿便不由自主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周玉…老婆…”宋晨轻轻开了一个小缝,看着周玉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一根儿头发丝儿都不露。
隔着被子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安慰。
“周玉,我错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宋晨请了清嗓,算是在跟周玉服软。
“滚开!”
枕头有些濡湿,周玉声音即使带着哭腔还在嘴硬,闷闷地从被子言简意赅地骂了一句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我错了,下次有事,一定第一个跟你打电话撒娇好不好?”
宋晨大半的撒娇服软都是跟眼前的周玉学的,也向来在哄女孩儿这事上脸皮颇厚。
周玉终究是女孩儿,在被窝里闷个半死准备掀开换口气,实则不过是委屈了想要扑在他怀里找借口而已。
宋晨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紧紧抱在怀里安抚。
果不其然。
周玉白嫩的脸颊肿了半边,五指印明晰可见。眼睛熬了一宿,血丝遍布眼球,现在一哭干涩难忍。
“我怕你出事……我不是说不允许你加班,也不是不体谅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我,我都是知道的,可是,可你下次能不能告诉她。”
宋晨听完有些忍俊不禁,轻轻吻了一下少年的额头。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不会让你一个人等着了。你睡一觉,哥去给你做灌汤包。”
记忆中的故人笑起来时眼角总会挤出一条象征衰老的细纹。
赵小玉用指尖在空中勾勒着她,想念她的金眼睛,金眉毛,金卷发,指腹的老茧,和常年存留在衣袖上若有若无草药味。那是她珍藏在心底年少的回忆。
所幸未被风雪掩埋的过往、系在肋骨另一端紧密相牵的羁绊。莺鸟啼啭,春日阳光穿过初生的新叶。
又被璀璨皇冠的一角折射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跃动。
赵小玉便猜想到了有人火急火燎、上下乱作一团的模样。若要问理由的话,嘘…
因为他们肆意妄为的赵小玉已经在脑海里筹谋好了一场出逃“探险”的秘密计划。
这对她来说完全称得上是轻车熟路。
请谅解整日被工作压迫变得心神俱疲,迫切需要半日假期的最高掌权人吧。
从灯火辉煌的宴席和舞池中踩着鼓点悄无声息没入阴影,再从暗门后的旋转阶梯一路向下前行直至尽头。
赵小玉松了口气。踏出城门迎接她的终于不再是装潢奢华的马车,是风,从发丝,从指缝和笑容间穿插而过的风,和煦的风,让冬季画上句号的溢满生机的风。
她步行前往大道的距离算不上太远,路途中却需要不断躲避的视线。没错,她必须谨慎。
即便将冠冕摘下也无法隐匿赵小玉这个响亮名号。
要被这帮人察觉并泄露行踪,归去定免不了江止寒一场冗长扰人数落和劝诫。
赵小玉觉得这样的时光其实也挺好的
每家每户窗前和门口甚至是在房顶、信箱、电线杆上,都会装点色彩纷呈的花。可惜这里不是她能光明正大来驻足欣赏的地方。
周遭眼线太过密集,她尝试着扮演一位来自从未见过这稀奇植物异域的旅人,举起盆花高举到脖颈的位置装作一副称赞模样。
时间已至午后,阳光很温和,不同于夏日那样的灼人。
赵小玉思忖着前行的路线,通过主干道直行再右转两次莫约就能抵达那家小药铺。
攀沿墙柱的青藤上缀着从盆栽里探出熟睡模样的红花和蓝花,这极不协调的色调不难猜到是出自于谁的手笔。
赵小玉捧着花盆四下张望着躬身叩了叩木门,只有空响和街旁的猫叫在回应。不打紧,这准只是恼火的听力衰退在作祟罢。
“快开门啊,阿姨!”
片刻后,赵小玉压低声线再次叩门并呼唤着这位故人,木门背后窸窸窣窣传来响动悄悄隙开了条缝。
她在昏暗的走廊里抬着头,拧起那双秀气的眉,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只受了惊支棱起来的鸟。
阿姨的手腕还是和从前一样有力,趁她还未把大堆寒暄之语的首单词倾吐出来就被拽进了屋内。
阿姨扶了扶额头,又是叹息又是跺脚,满是责备的口中却掩盖不了意外重逢的欣喜。
她那身行头还是一点也没变:面具,朴素的衣着,胸口垂挂着的圆铃铛和淡淡的草药味。
“赵小玉,你喝酒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带有酒气的嗝,心生不妙。果然,稍有平缓之势的眉心又拧成了川字型。
阿姨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由分说自己转头走进屋内去准备醒酒的药茶,让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这四周的设施虽然和在外面开展的那一场宴会的特定广场舞台比起来过于简陋,但令人安心又亲切,就好像是又回到了银雪城的那段时光…
赵小玉坐在床头望着窗,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个早已在地图上消亡,象征阴影和覆灭的名词。
思绪随着风吹动鲜花的摇摆一齐漂泊,恍惚间又被床头柜粘贴小纸条上画的稚嫩的笑脸带回了现实。
麦穗装饰和阳光的香气萦绕着,竟让她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赵小玉睁开眼时阿姨正把调制好的药茶轻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她又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似乎加深了些。面对故人心切的责问,她也只好一五一十的如实交代,缴械投降。
她的拇指摩挲着食指,朝她把瓷杯往前推了推,也不再提出任何疑问,只留下简短的语句,“喝。”
赵小玉也只好屏住呼吸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化开来,赵小玉忍不住嘴角下垂,露出嫌弃的表情垂眼盯着空空的杯底。
“少赵小玉,在我这里多睡一会儿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抛下自己繁重的职务只为能在阳光正好的春日里得到安适的、渴望已久的休憩。这一觉睡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