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雯选择暂时的休息之后。
顾云夕更多的是负责在完美俱乐部里进行简单的工作安排。
等他好不容易下班了以后,顾云夕却听到了一声浓重的警告的声音。
“跑!”
仿佛困于一枚被人精心打造的黑曜石之中,举目难窥光点。
顾云夕纵然已经隐隐摸索到阴谋的痕迹,照今天这个形势来看……
整件事背后的势力已然盘根错节,扭成滔天之势,不打算给人看到真相大白的那天了。
为什么那么巧?
恰好被堵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们怎么知道只有她们两个人?
回想起来,走过的每一步似乎都被人算计好,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堪称水到渠成,巧夺天工的天罗地网迎头一兜,便将所有的希望隔绝在外。
好冷。
冷得手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顾云夕的冷汗涔涔而下,仿佛是用寒冰里锻造的刀刃,在滑过脸庞的同时,也在内心刻下深深的恐惧。
江雯对她轻而急迫地吐了那个字。
--跑。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沾了一身的血。
对方人多,还持有枪械,江雯受江止寒的命令来保护她,而依现在的情势来看,他能做到的极限就是为她争取逃跑的时间,以及提醒她快逃。
跑!
可她踌躇了。
顾云夕这辈子没真正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时刻。少年时期虽忧虑有人会将她这耻辱从世上抹杀掉,却因有怀信与她相依相伴而不自觉地心生安稳,始终对将来怀有希冀:只要顾云夕足够谨小慎微,足够门面资格做顾家小姐,保住这副性命又有何难?
况。她怎么就不能做一一个布局的人,扳倒?
而此刻她面对的,是真刀真枪的火拼。
江雯的伤口不断冒着血,她的唇色开始泛白,虽然看上去打架斗殴的事没少干,可让人在身上捅一刀又接连收到猛烈攻击的滋味到底不好受。
她手拿着铁棍反手向顾云夕这方倾斜,倾倒出了些不甚明显的保护意味,视线却没有发生一点偏移,死死扫视着那群歹徒,眼中的愤怒聚成焰,好像随时打算迸射出来,把这些魑魅魍魉灼得灰飞烟灭。
顾云夕对她说的那个字很轻,却不容置疑。
似平打定主意要保留每一丝每一-亳的气力
但她不由分说地在百般危机中回手推了她一把,两步上前借着铁棍又横扫出两个歹徒,与此同时旁边的墙上就响起一阵噗嗤声,子弹在墙上弹得乱蹦,尘土飞扬。
胸腔聒噪,耳畔枪声长鸣,冷汗不遗余力地滑至领口。
顾云夕咬牙跑开,使了这辈子最大的爆发力跑进深巷,边跑边搜寻能不能拿到什么东西充当武器。
可这块地方太过偏僻,不见住户,更没有什么工具供她拾捡。
江雯,等她,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危机感刺激顾云夕得心跳都快得不正常,独自奔跑在这片被黑暗吞噬的窄道中,脚步声回荡这整片小巷,像极了正与邪善于恶的角逐,而那种叫天不应的绝望使得每一声却更像踩在心口,把她踩回那个守着酣睡的婴儿的少年的身躯。
剧痛将她的脚碾压得举步维艰。
哀怒交加间,顾云夕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板砖。
狂喜中脱掉外衣包起那些砖就往回跑,正看见江雯为躲子弹飞快跳回矮墙后,然后在高亢的引擎声中,有辆摩托车直直地向他撞了过来。
顾云夕已无处退避!
不疑有他,顾云夕屏住呼吸狠命压下在恐惧中双手那止不住的颤抖,搬起砖连跑几步往那车头用力砸去,高速的两轮车平衡顿失,一个前滚翻扑了出去。江雯脱险。
顾云夕蓦地回头看向她。一瞬的惊愕后开口,语句间竟捎带了些许气急败坏。
“我不是让你。。“
“我知道的事都告诉江止寒了。”
顾云夕掐断她未尽的话语,沉声平复着一击成功的狂喜。
她再举起手头的砖,就越发觉得那沉甸甸的份量将一份莫名的安全感传至手心,这让她觉得自己还在现实世界中,不是生活中空中楼阁离群索居的怪物。
只深吸一口气后大声喊道。
“就算我死了,他们也能继续查,也能猜得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怕谁?”
顿觉畅快,顾云夕这辈子没有过的爽快。她从不否认自己懦弱无能,她在自以为的“杀父仇人”的股掌中屈膝求生,她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她害怕他要了她的命,怕他让她在睡梦中不知觉地死去,在大街上横遭意外。
她想求生,她不要死。
“真是窝囊啊。”
头发早就散乱,汗水自额头滑下渗到眼角。
顾云夕自知此刻看上去是很狼狈的,但或许不及先前狼狈的内心世界之万一。
她怕什么呢?
顾云夕想追查的事已有眉目,一生所愿必将达成,即使她无缘看到那天,又有多大遗憾?自从怀信死去那日开始,她的余生都必将用来为他讨公道,不计得失。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终于拿到了她梦了千百个日夜的自由,她会用这自由,活出真正的顾云夕。
真正的顾云夕,不是懦夫。
顾云夕还在想着。一声炮火,却划破了一切的巨响。
月光从窗帘的间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隅清冷的白。
私人医院的病房装修很温馨,空气里弥漫着卡萨布兰卡百合的味道,医学仪器安静地闪烁着象征生命的光,一明一灭。
这是顾云夕昏迷的第六天了。
江止寒垂眸看向病床上躺着的人,本就一副病怏怏的瘦弱样子,这会儿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裹着一身病号服,要陷进那床柔软的被子里似的。
会不会硌着她啊?
应该不会吧,八位数一晚上呢……
江止寒不放心地伸手去给人掖了掖被角。伸出去的手骨节分明,屈起指骨上还留有结痂的伤痕,配上凸起的粗大血管,显得有些狰狞。只是动作温柔到像是对待一朵晚夜绽放的昙花,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