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峰开着悍马来到兴化第二医院。
刚停下来就看到田阳推着林月清站在大门口,陈一峰不知道林月清病了。
车子刚刚停好,医护人员就推着移动病床跑了过来,田阳最就安排了好了,他了解野狼的性格。
如果不是生死攸关,野狼是不会来医院的,这一点田阳万分肯定。
但是,田阳料到了一切,却没有料到野狼会伤的这么重。
医护人员推着野狼朝医院里面,一路小跑,田阳只是匆匆瞥视了一眼,就看到野狼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
乍一看,根本就不能相信那是一个活人,形销骨立,仿佛是一具包着一层薄皮的干尸,生病特征已十分微弱。
这一幕让田阳万分震惊,“一峰,野狼这是怎么了?”
野狼被推进急救室,陈一峰和田阳还有林月清在门外等。
于是陈一峰就把他遇到野狼的经过,对田阳说了一遍。
“野狼是躲在货物的集装箱里回来的?”田阳再次震惊,心在抽搐,野狼是一个忠心不二的人,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
野狼的身手出奇的狠,是什么样可怕的对手,能把他伤成这样?
在军队中,野狼是空降兵,从飞机落到地面之上,野狼就会像一匹真正的狼,无情杀戮。
“不管是谁伤了野狼,我都会要他们百倍偿还。”田阳声音并没有提高半分,但其中却透出阴森的杀意。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野狼被推了出来,送进特护病房。
医生对田阳说:“病人怕是不行了。”
“我艹你妈!”田阳一拳打在医生脸上:“你特么是什么狗屁医生,这点小伤都治不好。”
田阳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像被激怒的猛兽。
要不是陈一峰紧紧抱住田阳,要不是林月清坐在轮椅上带着哭腔劝阻田阳,田阳很可能把医生打残。
医生的医德很好,被田阳一拳打了个趔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但他并没有生气。
“我们虽然是医生,但回天乏术,已经尽力了,这个病人身上的伤并不重,导致他生病衰竭的主要原因是脑水肿和肺水肿。”医生说着,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医生,我会赔偿你的,现在我们能去看看病人了吗?”陈一峰理智清明。
医生把挂在耳朵上的白口罩取下来:“可以,不过病人最多还能支撑三个小时,有话你们快说。”
田阳刚才是一时怒火攻心,出手打了医生,走进医病房,看到野狼很安静的躺在那里。
白色的床单搭在他的小腹上,双腿和上半身裸露在外。
条条肋骨突出,双腿如同枯死的竹杆,小腹隆起像孕妇。
“阳……阳哥!”
看到田阳走进来,野狼无神的眼睛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
陈一峰急忙过去,扶住了野狼。
林月清看到田阳转过身去,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有两道亮晶晶的液体溢出他的眼眶。
这是林月清头一次看到田阳落泪,林月清真想从轮椅上站起来,紧紧抱一下田阳。
田阳回过头时,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冷静,推着林月清来到床边,他蹲了下去,拉着野狼嶙峋的双手,除了林月清之外,没有人能听出田阳的声音在发抖。
“野狼,告诉我,是什么人把你打成这样,我田阳对天发誓,我要让伤害你的人生不如死。”
眼前的野狼只有三个小时的生命,他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不管他出了什么事,他都是自己的兄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野狼没有回答田阳的话,他猛烈的咳嗽,似乎要把五脏咳出来。
“阳……阳哥,我就知道我还能见到你。”说到这里,野狼冲陈一峰笑了,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痛苦,居然带着常人无法看透的欣慰:“一峰,我不知道那艘船你的,要知道是你的货船,我也不用藏一路了,你们那船也太慢啦,整整三天才到。”
没有人说话,只有野狼一个人在说,他的时间不多,别人说话,就是浪费他的生命。
“一峰,麻烦你,给……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带小宝过来,我想看我妈和小宝一眼。”
陈一峰不敢怠慢,他拔通电话,对面是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
“是伯母吗?我是倪冰的朋友,现在倪冰在医院,你能带小宝过来一趟吗?”
对面一阵慌乱,陈一峰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孩子的声音:“爸爸病了吗?奶奶,我们快去医院看爸爸。”
没有说再见,电话就挂断了,陈一峰马上又打了一个电话,让麻子派人去接野狼的母亲还有他的儿子。
“阳……阳哥!”野狼突然用力的握紧田阳的手,盯着田阳的眼睛:“我求你一件事!”
“兄弟,你有事就说,我一定帮你办。”田阳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我不行了,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老妈和儿子小宝。小……小宝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特么的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
野狼大名倪冰,在军队里是一名空降兵,一旦落在地面上之后,不管是丛林还是平原,他都像一匹狼,因此大家给他起了个名号叫野狼。
在军队中,有一些特殊的兵种,这种兵不比特种兵逊色,比如空降师、海军陆战队……这些兵种在军队的编制中就像贵族。
特别是空降兵,从他们离开飞机,到达地面这段时间,他们没有任何抵抗防御能力,因此,绝大部分空降兵在空中被击中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四十,这是一个危险的兵种,一旦落在地面上之后,他们强大的作战能力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他们是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个个如箭一般,让敌人胆寒。
平时训练,有千分之三的死亡概率是被充许的,也就是说,一千个人里,死三个是正常的,这还不是真正的战斗,只是训练而已。
要想减少伤亡,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低空降落,缩短从飞机落到地面的时间。
野狼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三年前的一个秋天,他从军之后第一次登机。
飞机距离地面只有百米,下面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他们要从飞机上跳下去。
都是新兵,没有经验,虽说也学了不少理论知识,但是真的要从飞机上跳下去,个个还有点胆怯。
飞机上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班长,班长是老兵,刚从新兵过来的,懂得野狼他们的心理。
班长没有吼,没有骂,他带头从机舱口处跳了出去。
看到班长跳出去,野狼血气上涌,毫不犹豫的第二个跳了出去,跳出飞机之后,野狼看到天空中秋阳高照,天空湛蓝像一块巨大的画布,朵朵白云嵌在蓝天之上。
秋后的天气乍暖乍寒,跳出机舱刚打开伞包,就遇到强对流天气,狂风吹着野狼,让他偏离了方向,撞在了班长伞包上方的排气孔上。
两把降落伞缠结在一起。
野狼没有落地,被挂在树枝上,班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折断的腿骨从小腹直插入胸腔。
野狼大喊一声:班长……
班长只说了一句话:跳伞的间隔时间,忘了吗?你这个烂兵,害老子残废……
事实上,班长在落地之后没有撑过五秒就死了,野狼复员之后,去班长的家乡,想在班长的坟头前烧点纸钱。
到了班长的老家,他才看到那是怎样一个穷地方,山明水秀倒是不假,但是班长曾经生活的那个小村子,破破烂烂,说是一个村子都容易让人误解,不过是两排歪歪扭扭的房子,中间夹着一条旱天扬尘雨天泥泞的土路。
班长家是一座小草房,野狼走到班长家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娃娃,坐在门外的一堆枯草上,旁边一只大黑猪把孩子拱的滚来滚去哇哇大哭,也没人管没人顾。
孩子看起来不过一岁多点,可怜的小东西,浑身都是泥巴,嗓子都哭哑了。
野狼把孩子抱起来的时候,那孩子像是抱住了一座山,死也不松手,从来都没有体会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个孩子就是班长的孩子,班长去世的时候,他老婆刚刚怀上这娃。
是班长的母亲接待了野狼,班长的老婆从田间回来,得知野狼是班长的战友,就忙着给野狼做饭。
当天晚上,野狼在班长家住了下来,准备第二天就走。
那天夜里,野狼躺在草屋隔开的一间小房内,闻着枯草的气味,听着山间蛙鸣,从小窗口透进来了一丝都市中绝对看不到的皎洁月光,那月光像水银一般。
野狼想起白天班长的母亲对他说的话:唉,大军走了,大军他媳妇还年轻,也耐不住寂寞,村里那些光棍总是骚情她,名声不好,要不是看孩子小,我真不想留她。
野狼的班长叫马军,小名就叫大军。
一个年轻的女人,要伺候婆婆,还要带孩子,田间地头的事离不开她,回家还要烧锅燎灶,喂猪喂鸡打扫院子,白天忙活着,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最难熬的是晚上,以前虽说自家男人在外当兵,也不在身边,但情况不一样,男人在外当兵,家里的女人也骄傲,晚上躺着心里是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