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阳没有住在军营,而是住在驿站,按照军规,镇抚使不可住军营,这个军规很奇怪,是枢密院定下的,已经很多年了,其实这个军规的主要目的就是防止镇抚使与将士们过度接触,产生感情,朝廷的那帮人太天真了,不住一起就不会与将士们产生感情了吗,一起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的情谊,那帮朝堂上那些只会摇唇弄舌的官员们这辈子都不会懂。
甄建来到驿站,在房间里见到了秦雪阳,只见秦雪阳的房间里哪里有半分女子闺房的模样,墙上挂着弓箭和刀剑,长枪搁在一旁,没有屏风,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襄樊军事地图。
秦雪阳正在为粮草的事情而愁眉紧锁,见到甄建,心情没来由地好了很多,展眉请他入座,甄建和她隔着书桌对坐,甄建首先开口:“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打破现在的僵局。”
“哦?”秦雪阳闻言面『露』喜『色』,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似乎有妙计?”
她对甄建还是很期待的,毕竟甄建曾经一个计策就解了襄阳之围,要是现在甄建又能想个好计策解了樊城之围,那就太好了。
甄建淡然道:“妙计算不上,其实也就是常规的战略手段。”
“说来听听。”秦雪阳摊手,一脸认真的表情望着他。
甄建道:“你也说过,眼下我们粮草只够二十日之用,若是再拖下去,我们必死无疑,我觉得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秦雪阳闻言一阵蹙眉,她原以为甄建会想出什么好计策呢,没想到居然是说主动出击,她顿时满面失望,摇头道,“万万不可,我大楚将士擅于守城,若要出城主动与敌军较量,且不说兵力远不及对方,就算是兵力与敌军相当,也没胜算。”
甄建道:“我说的主动出击,可不是说出城与他们的大军硬碰硬。”
秦雪阳闻言疑『惑』地望着他,问道:“那你是何意?”
甄建起身走到军事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一点,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秦雪阳看了一眼,道:“这里是匈奴水军营区所在。”
甄建道:“我的意思,就是主动攻击匈奴水军。”
“攻击匈奴的水军?”秦雪阳闻言更加疑『惑』,仔细一想,忽然双眼一亮,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要灭了匈奴的水军,然后我们就可以重建浮桥了?”
“对!”甄建咧嘴一笑,回到座位上坐下,道,“能阻碍我们搭建浮桥的,只有匈奴水军。”
“可是……”秦雪阳若有所思道,“匈奴水军有两万之多,虽然我们杀了他们数千人,现在也剩一万多人,我们如何灭得了他们?”
甄建道:“我们不需要杀了他们,我们只要把他们剩下的两百多艘战船全部烧毁就行了,水军没了战船,那就成了一群废物,半点作用都没有。”
“好!这主意不错!他们烧我们浮桥,我们就烧他们的战船,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雪阳闻言开心不已,开心了片刻,她便冷静了下来,缓缓道,“接下来,咱们商议一下如何行动,敌军战船在上游,我们如何才能逆流而上,烧了他们的战船?”
甄建道:“这事我仔细想过,只要带五百精锐战士去夜袭烧船即可,不过想要逆流而上靠近敌军的战船根本不可能,于是我觉得,可以去襄阳城找你爹,毕竟现在敌军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樊城,襄阳城都没人管,只要让你爹从襄阳那边出手,必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雪阳闻言双眼直放光,惊喜不已地望着甄建,道:“你的脑袋到底是如何长的?为何这般聪明?”
“嘿嘿嘿……哈哈哈……”甄建闻言开心得直笑,能得秦雪阳称赞,不容易啊。
秦雪阳见他笑得都有点傻了,也忍俊不禁,笑了笑,道:“不过这个计划太复杂,无法用旗语告知襄阳,需得派人趁夜通过横江铁索过江,去襄阳送信。”
甄建道:“你现在便写信,入夜后,我帮你把信送去襄阳城中,亲手交给秦大将军。”
“你去?”秦雪阳本能地摇头,“不行,太过冒险了,况且,你是中军指挥使,你若离开了,中军营区怎么办?”
甄建淡笑道:“以我的武艺,过个横江铁索又有何难,不会有事的,至于中军指挥使的职务,你可以暂时找个人顶一下,事成之后,我立刻回城。”
秦雪阳闻言沉『吟』了片刻,忽然道:“好,让你去可以,不过……事成之后,你就别回来了,去襄阳城吧。”
甄建闻言一愣,蹙眉问:“去襄阳?这是为何?”
秦雪阳道:“我们若是烧毁了敌军战船,就可以搭建浮桥,但敌军显然不会让我们如愿,否则浮桥搭起来,再耗两三个月估计都没结果,他们肯定会被迫发动全面攻城,到时候,只怕樊城凶多吉少,你有这么个机会出城,就别再回来冒险了。”
甄建闻言脸『色』渐渐变了,他沉『吟』了许久,忽然点头道:“好,事成之后我就去襄阳。”
秦雪阳闻言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目光有点炽热,道:“你可不要骗我。”
甄建不敢看她的眼睛,移开目光,淡然笑道:“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我现在就写信。”秦雪阳当即便找出一张信纸来,甄建起身上前帮她研墨,望着在认真磨墨的甄建,秦雪阳眸光复杂无比。
天『色』刚晚,甄建便手持信件来到南城门,见南营指挥使樊俊,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樊俊亲自带他上城墙,来到横江铁索旁,今夜月光暗淡,隐约只见一条铁链向前蔓延,两丈之外就看不清了。
樊俊望向一片漆黑的城下,只觉宛如一片深渊,不禁满面担心地说道:“甄建,你当真能过得去?这铁链光滑无比,猿猴难攀,若是不慎落下去,那可是十死无生啊。”
甄建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你就别吓唬我了,若是吓得我不敢去了,到时候秦将军追究起来,我就说是你吓唬我的。”
樊俊知道甄建是跟自己开玩笑,不禁咧嘴一笑,也抬手拍了拍甄建的肩膀,道:“保重,一定要小心。”
“嗯!”甄建用力点头,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城垛上,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走了。”
他说罢抬脚踩上铁链,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铁链靠近城墙的地方晃动幅度不是很大,但越往前走,晃动得越厉害,甄建就算学过猿击术,平衡力极佳,但他不是真正的猿猴,往前二十多丈后,他便趴在铁链上,四肢并用地往前爬,速度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江心位置,铁链晃动得好似『荡』秋千,下方三四尺的处便是湍流的江水,甄建不是什么超级英雄,他的心里也有恐惧,也会害怕,他努力压制这些负面情绪,想着雷爻临死前的话语,想着敌军攻城时那惨烈的画面,终于又浑身充满了动力,继续往前爬去。
一条三百丈长的铁索,甄建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对面城头了,他兴奋不已,不禁加快了速度。
距离城头还有七八丈远,城头的岗哨发现了他,立刻大呼:“什么人!”好几张弓箭全都对准了他。
甄建吓得赶忙大叫:“太君!自己人!”
喊出口后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一着急就把汉『奸』的台词给喊出来了,他赶忙改口:“自己人,我是樊城来送信的!”
城头的守卫没有放箭,等甄建上了城墙之后,好几个人纷纷手持兵器围住他。
甄建赶忙掏出自己的指挥使令牌和秦雪阳的书信证明身份,几个守卫这才收起了兵器,由两个人带着他去将军府找秦渊。
秦渊尚未睡下,一听说樊城的甄建前来送信,赶忙在书房召见他。
甄建来到书房,秦渊看到他,开心不已道:“没想到这个时候能见到你,当真让人欣喜。”
甄建笑了笑,上前行礼道:“拜见秦大将军,这是秦雪阳将军送来的信。”
秦渊立刻接过信仔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双眉紧紧蹙起,待看完后,他抬头望着甄建,问道:“雷爻战死了?”
甄建点头黯然道:“是的,雷将军战死了,他临死前把让秦雪阳将军接任镇抚使之职。”
“唉……”秦渊长叹一声,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问道,“你让我去奇袭匈奴水军,烧毁敌军战船,现在说说你的具体计划吧。”
甄建道:“其实很简单,在上游准备一些船,船上铺柴草,浇火油,半夜,让这些船顺流而下,靠近敌军战船后,将我们的船点燃,撞向敌军的战船,这样一来,就能把敌军战船点燃了。”他这个方法,是从赤壁之战里学来的。
秦渊想了想,摇头道:“这法子看似不错,但其实并不能将敌军战船全部烧毁,能烧毁敌军三成战船便不错了。”
甄建自信一笑,道:“大将军别急,我还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