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鲸落也就直接回了家,他并不确定今晚婵儿还会不会来。通过昨天的接触他觉得婵儿的家庭还挺惨的,不过跟荒野上那些小孩子相比,其实也算是好很多了。
毕竟她还有去其他区域生活的梦想,而许多生活在荒野上的小孩子,贫穷的连梦想都不配有。
房间客厅内,他挥了一会儿空击,练习了一会儿零距离格斗术,而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敲响。
“鲸落哥哥,你在家吗?”
晚上六点,婵儿稚嫩的声音准时在门外响起,少年听见后也停下了动作,起身去开了门。
“吃过晚饭了吗婵儿。”
门口,女孩儿对着鲸落嘻嘻一笑:“吃过了。”说完,她看了看额头上有晶莹汗珠的少年,面露好奇道:“鲸落哥哥在做什么?”
“我在练习格斗。”说完少年就领着女孩儿进屋。
婵儿好奇的看了看鲸落,然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学四年级的她并不是很懂格斗,但想来应该是指用来打架的东西。
来到客厅后,婵儿一如既往的开始写作业,趴在书包上显得很听话很乖巧,她在努力给自己建立好妹妹的人设。少年则无所事事的在沙发上坐着。
“鲸落哥哥。”片刻之后,婵儿忽然抬头喊了他一声,目中带着一些好奇询问道:“鲸落哥哥,荒野上都有什么呀?”
婵儿对荒野是很好奇的,毕竟那是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昨天知道鲸落哥哥是来自荒野以后她就想问了,但又怕自己问这问那的鲸落哥哥会不高兴,所以就一直憋着。
而到了今天,她终于有些憋不住心底的好奇,问出了这个问题。
“荒野啊。”客厅沙发上端坐的少年想了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婵儿好奇讲道:“在壁垒,只有靶子叔叔那样负责搜寻物资的搜查队才可以去荒野,但靶子叔叔一般也不会告诉我荒野上有什么。”
少年点头,这个他是知道一些的,现今十二座壁垒各自有各自的搜查队,但一般都只是在各自管控的区域附近搜查,能够知道的信息其实是比较有限的,而真正会深入荒野的其实还是各个壁垒的荒野骑士团。
他开口问道:“婵儿不知道荒野上有什么吗?”
“知道一点。”婵儿眨巴着眼睛说道:“老师跟我们说荒野上有吃人的怪人,还有怪物,还有很多诡异危险的地方。”
少年点头:“你们老师说的没错。”
“那鲸落哥哥你呢?”
婵儿看着面前清秀俊朗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夸赞道:“鲸落哥哥看起来特别干净,一点都不像荒野上的人。”
听到突如其来的赞美,少年怔了一下,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孩的问题,想罢,他只能微微思考着,然后用自身并不丰满的经历和学问讲解道:“每个地方或许都有另一面吧,荒野上也会有美丽的风景,而壁垒也会有肮脏的一面。”
闻言,婵儿歪着小脑袋微微沉思,然后甜甜一笑:“那鲸落哥哥一定就是荒野上最美好的风景了。”
少年闻言没有说话。
自己是一道美好的风景吗?
在星芒的时候,自己十岁就开枪杀人,杀的是一个五岁的感染者小孩儿。
当时那个感染者嘶吼着扑向自己,而自己用一把暴虐者散弹枪打爆了他半个身子。
即便是到现在,自己还能清楚的记得男孩大半个身体被打成血沫后,只剩下两条脏兮兮的腿在臭水沟里扑腾的画面。
也不知道那个男孩的父母是不是还在人世,如果在,那他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变成两条只会抽搐扑腾的腿,会作何感想。
而如果说感染者不算是人,那杀活人自己也干过,十二岁那年,爷爷为了锻炼自己,给了自己一把崭新的蟒蛇-1型号左轮,去刺杀一个荒野上的流民首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任务,很适合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自己练手。
具体的细节和过程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那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流民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声泪俱下的哭喊。
而自己则在他哭喊到最激烈的时候,一枪轰烂了他的脑袋。
他和那个流民既无冤,也无仇,之前也根本没有见过面,但却因一个简单的小任务,建立了一道生与死的联系。
爷爷说过,杀人,是一种恶习。
但爷爷又手把手的教导自己杀人。
自己杀过感染者,杀过畸变兽,也杀过人,很多很多人,在那时候的他眼里,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怪物,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目标。
愧疚吗?从未有过,或许是杀多了麻木了吧。
就像爷爷说的,时间是回忆的良药,可以洗刷一切好与不好的过往。
客厅中,见鲸落忽然不再说话,婵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好在少年很快就回过了神,微笑着揉了揉她略显枯燥的发丝:
“其实在荒野,也确实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听到这话的婵儿眼睛一亮,十岁的年纪让她对所谓“有意思”的东西下意识就很感兴趣。
“哥哥曾经在荒野上见过非常大的蝴蝶。”
少年开始给眼前的女孩儿讲述回忆,努力用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词汇描述道:
“那个蝴蝶长的很大,翅膀灰蒙蒙的,就像是一张纸被火焰燃烧,即将变成灰烬之前的样子。”
“那个蝴蝶有多大呀?”婵儿好奇追问。
少年皱眉想了想,然后努力的张开双臂:“大概有五个婵儿那么大吧。”
“哇~”婵儿瞪大清澈的眸子,小嘴都张成了椭圆形。
“那个蝴蝶在飞翔的时候,翅膀会飘散出灰烬似的碎片,被荒野上的人称为枯壤之蝶,大人们说,那是一种象征着毁灭与新生之间的生命。”
“鲸落哥哥,荒野是代表毁灭,那壁垒就是代表新生吗?”婵儿思考着询问。
听到这个问题,林鲸落微微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明亮洁净的眸子,微笑道:“荒野是从毁灭走向新生,而壁垒,则是从新生走向毁灭~”
……
……
婵儿的妈妈很准时的在夜晚九点半的时候到了家,情况与昨天差不多,一样的花枝招展,一样的烂醉如泥,仿佛把昨夜复制到了今天。
一切都跟昨天一样,少年将女孩儿送到门口,然后轻轻告别,关上了门。
明天靶子叔就要将自己送去学校了,对于上学,少年还是挺期待的,原本他问了婵儿一些关于学校里的事情,但婵儿还在念小学,对于自己将要去的高中也是知之甚少,所以得不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不过没关系,鲸落觉得自己可以适应学校的生活,毕竟…只是在名叫教室的地方坐着,和名叫同学的生物交流,这样的生活,想必并不是什么难事。
空荡荡的房间里,他一个人静悄悄的在沙发上坐着,壁垒的全息投影月光从窗外穿过照映在少年身上,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客厅的白色墙壁上。
许久,少年扭头看向白墙上那属于他自己的影子,温柔一笑:
毁灭,晚安。
新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