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响,一支带血的箭头被扔进了一个盛满清水的铜盆中。
香炉里升起一缕缕青烟,有一股奇异的药香在屋内弥漫开来。许多人静静地站在屏风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房间里只剩下一些细碎而难以分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位大夫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边擦着满头的汗珠,一边微笑着说道。
“上将军脱离危险了,只是何时能醒,老朽也不能肯定。”
几乎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松了一口,仿佛心中大石落到地上。
蒯越连忙上前作揖道。
“辛苦两位大夫了,请去休息吧。”
大夫们见状连忙作揖回礼,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屋内又安静下来。
可眼下战事未尽,江陵城又该如何安排?
“上将军昏迷前有什么交代吗?”
见蒯越如此发问,贺楼略一犹豫,上前一步答道。
“上将军昏迷前交代,让霍弋代其施令。”
其他几位将军不由产生了些许骚动,互相用眼角打量起来。
蔡和哼了一声,首先表达不满道。
“之前是形势危急,需要暂时统一号令撤回江陵。如今我军已回到江陵城,自然是听太守大人的命令。”
荆州大将只有两人,一是文聘、二是张允,此次都没有跟随太史慈出征。在太史慈昏迷的当下,职位最高的自然是江陵太守蒯越。把蒯越放到一边,让一个大统领来指挥全军,这是超乎想象的。
宋濂随即对蔡和的发言表示了赞同,王威、贺楼则在一旁没有说话。
这时,霍弋忽然单膝跪在蒯越面前说道。
“霍弋先前鲁莽顶撞先生,怂恿上将军追击蜀军,致此战失利。万幸上将军脱险,不然霍弋万死难辞。如今只求留下有用之躯与蜀贼血战到底,请先生成全。”
霍弋把头低得很低,他心中只有懊悔,哪有什么争权的想法。
“够了!上将军总领荆州军政大事,是楚国西面坚壁,何时轮到你一个统领来担责?”
不知为何,蒯越有些生气。
顿了顿,蒯越苦笑了一声,轻轻地扶起霍弋,柔声道。
“霍弋,不要太高看自己了,你和王威、蔡和一样只是区区一个大统领罢了。你看得出大胜张任有助于震慑诸侯,上将军自然也看到出,在风险和收益之间,上将军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罢了。行了,你们暂且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开始可就不轻松了。”
没错,明日张任一定还会来攻城,虽然已经下令封锁了太史慈昏迷的消息,但又能瞒过几天?
“领命。”
在不安中,众人散去。
······
蜀军的攻势再次开始,强度更胜从前。
这几日唯一让霍弋高兴的消息就是刘璋派出的第二名使者抵达了蜀军大营,看得出刘璋是真的不想和楚国开战,但很快霍弋又收到了张任扣押第二名蜀王使者的消息。
他简直是个疯子!莫非他张任真的要造反不成!
霍弋气的直跺脚。不过转念一想,这几天下来太史慈都没有露面,张任恐怕已经猜到太史慈出事了,这时候他怎么舍得撤兵?
果然,次日蜀军的攻势减弱,开始采用劝降、造谣的策略。
这一改变却效果拔群,当晚就有一百多名楚军士兵逃亡了。
正在霍弋对军队的士气感到忧虑的时候,江夏又传来新的消息。
秦军出兵了。
两万秦军攻占了新野城,面对压倒性的敌人,新野守军早早弃城撤进了襄阳。
虽然这个消息目前只有蒯越、霍弋、王威、蔡和四个人知道,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蜀军继续劝降、造谣的工具之一。
整个荆州竟已经危如累卵!
又是一个夜晚。
霍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或许是因为自己反驳蒯越的愧疚感,或许是太史慈昏迷前让自己代其施令的责任感,又或许是对战事不顺的焦躁。
他爬上城头散心,夜晚的冷风让他杂乱的心情得到了稍稍的冷却。看着远处的微光,那是蜀军的营火,霍弋陷入了思索。
真是庸人自扰!荆州之重如何是自己一员小将担待得起的。
可若上将军面对这种局面,又会如何抉择呢?
新野失守,襄阳难保,江陵城到底还要不要守?
若是当时放张任撤军就好了,如今才能集中精力对付秦军。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一丝不和谐的古怪感觉在霍弋心头升起,让他皱紧眉头却说不出是哪里古怪。使劲甩甩头,他再次思考起太史慈会如何应对如今局面。
从兵力上的绝对劣势,到战局一点点倒向楚国,太史慈展现了非凡的智慧和手段。霍弋相信,即使因追击被伏造成了一些失利,太史慈也一定能守住江陵,唯一的意外就是太史慈的重伤昏迷。
这个时间点太差了!
在荆州北面的秦军恰巧又在此时一面和魏军对峙,一面出兵攻占了新野。
那种不和谐的古怪感觉忽而变得越发强烈,霍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严肃,他感觉自己就快抓住什么了。
对!
太史慈就没有预料过董卓和曹操会出兵荆州吗?
对!
击溃张任、威慑秦魏,楚军确实有充分的理由应该去追击张任,自己和王威、蔡和等人也都是这么想。
直到现在局面如此败坏,霍弋才感觉到当初的决定是否太过轻率。以荆州现在的兵力情况,即使张任安然退去也依然不能大意,每一步都像走在钢丝绳上,必须格外小心。
但太史慈还是选择了出城追击张任。
为什么?
霍弋的心跳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什么。
诈败!
想到张任扣押第二名蜀王使者所展示出的决心,霍弋打了个寒颤。莫非太史慈已经预料到张任那次撤退有诈,此战失利只是太史慈计划中的一环?
既是诈败,那太史慈必然已经看到致胜战机!
在哪里?在哪里?
一直静静站在城头沉思的霍弋忽然像疯了一样冲向城楼,把在一旁守夜的士兵都吓了一跳。但霍弋没有功夫顾忌旁人的目光,他慌忙找出地图,粗暴地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推倒到地上,郑重地把地图摆到桌面上,挑着灯台细细查看起来。
或许唯一出乎太史慈预料的就是他自己的昏迷吧。
霍弋两眼发光地盯着地图游弋了许久,忽然拔出身上的匕首狠狠地插进地图上的一个地点,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桌面。
“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