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夜摇光从光中偏过来的半边脸,画灵浑身一颤。
天道是死板的,她明白夜摇光的意思,天道不会如人一样去衡量一个犯罪的轻与重。她罪孽加深,天道不会因为梁邴未死,就觉得她罪不至死,一旦夜摇光从梁邴和郁文耀身上寻到了证据,夜摇光就算把它给吞了,也是无罪的。
自然是不能直接吞,但是她相信夜摇光会有很多法子合情合理的将它给吞了,比如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甚,只要夜摇光不是打心底想要谋害她,有她逆转两个人气运在前,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就和当年魔族想要吞掉雪域,将雪域由灵变成妖是异曲同工。
温亭湛站在一旁,自始至终看着自己妻子表演,不得不说这一个反制温亭湛都在心里拍手叫好,不过他知道就算夜摇光可以光明正大的吞了这个灵修,她也不会。如若不然,她不会与画灵废话,直接回去付诸行动。
她的妻子啊,总是想要给没有铸成大错的生灵一次悔过的机会,一个自救的机会。
这样的夜摇光,让他从心底里喜爱与敬佩。
“这画是颜陂先生的画作。”『妇』唱夫随,既然妻子有心,温亭湛自然是要时刻做她的助力。
他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这幅画,观察画灵。虽然画灵不是人这种生物,但是既然已经化形,就避免不了人的某些特『性』。
画灵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没有多少生气,和他们以往所看到的灵修不同,她似乎对于生死都无所谓,因此她会施法转换郁文耀和梁邴的气运并不难理解。可她却有矛盾的地方,似她这种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生灵,伊迅无意间唤醒了她,她报恩给伊迅布阵在情理之中。
但这个阵法如此的保守,就算是夜摇光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这证明她也是爱惜羽『毛』的,不论是妖魔鬼怪也好,还是灵修也罢都是不喜欢和人为伍的生灵,她为何不给伊迅布置一个见效快的阵法,早日和伊迅划清界限,难道不怕人的贪欲索求无度?
那么给伊迅布阵是报恩,给郁文耀和梁邴不惜犯下罪孽也要逆转两人的气运又是为了那般?
目光如炬的温亭湛断定她有所求,她留下有原因,她一个画灵,无亲无故,什么东西能够让她不惜以身犯险和伊迅做了交易呢?唯一和她有关的就只能是这幅画,也许是这作画人。
“你怎知?”画灵眼神倏地扫到温亭湛的身上,这幅画并没有落款,而颜陂并不是什么特别出名的画家,画灵从来没有想过,温亭湛竟然能够一眼认出来。
温亭湛能够认出来,并不是他多么博学,其实颜陂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他又不精于画道,为了和各种人打交道,他自然是对画有些研究,属于聊起来不会掉链子的那一种。
还得多亏他有个痴『迷』于画道的好友,古灸对于千古以来所有的画家的作画都是收集了不少,加上他家几代的收藏,应当是没有古灸说不出名字的画家。这位颜陂的画很是有韵味,古灸特意钻研过,并且和温亭湛分享过,还着重说过颜陂之画的特点,温亭湛能够一眼认出来也就不足为奇。
自然,温亭湛不会将这些告诉画灵:“颜先生的画作,观摩过几幅,颜先生传世的画作并不多,这画上也未落款,其实我也有些不确定。”
画灵的目光变得有些恍惚:“其实他的画作很多,但留于世的太少,在他离开之前,他把所有的画作全部烧毁了,那熊熊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若非我已经有了灵识,也不能幸免,为了保护自己才沉睡了三百年……”
说着画灵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她并没有对夜摇光和温亭湛倾诉。尽管她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可她的眼底闪烁的流光还是出卖了她,那喜悦的,眷恋的,痛苦的,惆怅的,和追忆的都没有逃过夜摇光和温亭湛的眼睛。
闭上眼睛,画灵极力控制住自己浮动的情绪,待到周身的气力都平复下去,她才睁开眼睛:“我是因他而生,为他而生,我只想寻到他,回到他的身边,伊迅答应帮我查。”
“一事不烦二主,你其实并不信他对么?”温亭湛依然能够解读画灵的内心,她并不是出于对夜摇光之前威胁她的话的畏惧,而是她想让温亭湛帮忙。
“他服用了我采来的灵草,从此长生不老,他知道了这件事,很痛苦才会绝然的将所有化作烧毁,转身离去。”画灵说道这里很内疚很伤心。
那时候她刚刚成灵不久,她完全不懂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她陪在他的身边,他知道她的存在,却不害怕,世人不理解他,不欣赏他的画作,她喜欢她欣赏,有一日他问她,若是他老了画不动了,若是他死了不能在作画了,她会不会就消失。
她告诉他她可以修炼,不会消失,但她误以为他还是害怕老去害怕死去,因此她以闭关修炼为由不远千里去摘到灵草,融合了她一半的灵气,给他服下。她以为他会很高兴,却没有想到他大发雷霆,那时候她很委屈,直到她陪着他看着他的爹娘死去,他依然青春未老。
看着他的晚辈老去,他依然相貌如旧,渐渐他的家族发现了不对,他开始了逃亡,每过一段时日他就要换个地方,因为很容易被人发现,看着他这样的颠沛流离,她才知道她给他带来的痛苦……
“这世间没有凡人可以不老,也没有人可以长生。”夜摇光淡淡的扫了画灵一眼,“你给他的长生不老,只是灵草的『药』『性』,和你的灵力。颜陂是四百年前的人,你看看你三百年的沉睡不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四百年他或许早已经不在人世,我希望你能够有这样的认知。”
“不,他身体里有我一半的灵力,我能够感应到他还在。”画灵无神的望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只是我太虚弱,我寻不到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