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咧开嘴笑着,接过这个木碗,往里面倒酒清洗,对田洛道:“田大人的刀好,也给我做一个吧,给大家每人一个。”
田洛一瞪眼:“你皮粗肉糙的,直接张着袋子喝就是,用什么碗!”
小简气怔住,他皮粗肉糙?田副总管说话真不怕昧良心。京里有名的俊俏公子,什么时候皮粗肉糙过?
对于这句不通情理的话,难免的要想想。而想想呢,就得到一个自己认可的答案。十二个人虽然都是跟着英王殿下,但个中也有比拼。田副总管这是讽刺自己没经过风霜,在边城过个冬天就皮粗了肉糙了。
他气不过,背过身子悄悄抱怨:“穷人出身就是什么都会,像我,就想不到。”
他们歇脚的地方,周围有树。风到这里,打着旋儿的刮。虽然不太顺风,田洛和岳繁京都听到小简的话。
笑起来困难,岳繁京也忍俊不禁。又听到田洛反唇相讥:“我是穷人出身,我曾经睡在街上,我否认过吗?倒是你,公子哥儿有什么可显摆的,这又不是京里,报一声我是纨绔,就有人上赶着巴结。”
“纨绔?”
小简嘴唇哆嗦着,手点着自己:“没有穷过就是纨绔?”
田洛板起脸:“不!只有你这种能走父荫,却装模作样当好汉的公子哥儿,就叫纨绔!”
小简的脸色直接变成酱紫色,一瞬间好似髻都快要炸开来。
岳繁京头回和他同行,不算有了解,也知道小简真的怒了。岳繁京顿时自责,就为自己用个碗,惹得这些英雄豪杰们生分可不好。
张张嘴,想劝劝,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劝和。雪松后面走过来两个抱着柴火的男子。
田洛的嗓门一句比一句高,这两个男子全听到。用肩头碰碰小简,低声道:“别理他!又不是第一天了,还能不知道田副总管瞧不上咱们。”
另一个男子撇嘴:“他说咱们是纨绔也不是一天两天,他眼里看重的,只有大街上讨饭花子。”
小简压着火气道:“我还能不知道他的臭脾气?兄弟们也看在眼里,我忍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他见天儿的这样笑话,今天我是有些气不过。”
说说话,也就不生气了。把碗洗好,照旧请岳繁京用自己的帕子擦拭酒袋口,小简的难为情下去好些。
因为他取得酒袋到手后,在路上张着袋口喝过。
把酒给岳繁京倒上几口,以姑娘的酒量只多不少,小简把酒袋传给别人。
岳繁京坐在皮袄子上面,周围是十几匹马遮挡,更方便她呆。
她刚对“贵人”有所理解时,更多的崇拜却又排山倒海。由岳老夫人十几年里断断续续的讲解里,岳繁京知道有一等的贵人,他的奴才原本就不凡。
而在小简等人的话结束后,对他们重新做个打量,果然,十二个人里有那么三个或四个,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抢眼。
有说讽刺话的田大人再做个比较,更能轻易看出田大人是沉稳,小简这几个人的气势却是自然温润,天生荣华。
当然和冰碴子大人不能相比,但是,已足够岳繁京又倾倒一回。
岳家这些年里想求到一个贵人也很难,好不容易来一个,还是个骗子,生生的把岳良菊害了。现在有一堆,还是岳繁京亲眼验证过,岳繁京想想妹妹们终身,不由得胡思乱想中露出笑容。
李威结束和辛蒙江的谈话,从树后面走过来,因岳繁京是个女子,又不属于他的奴才,头一个看的就是她。
雪中绽放的笑容,带着傻乎乎,但秀美的俨然雪莲花。
这姑娘竟然还是没有害怕。
继岳繁京无穷无尽的崇拜以后,李威也有成堆的崇拜送给岳“还京”。甚至萌生出一个想法,等幽塞安全,或许他可以为岳家“还京”助些力气。
就冲着这个姑娘傻大胆儿的跟来。
英王李威虽然赞赏,但还是不改他对女子的初衷。他认为女人如花,终生在宅院里看花。
冰天雪地的跟着冒险,胆量固然足够,却不符合李威心目对女子的定位。
冲锋陷阵,是男人的本分。
李威的赞赏之中,又夹着许多的内疚。
姜戎的兵马不是由他招惹而来,廖雪峰身为守将也颇得幽塞人的认可。但是一位普通的百姓居住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怕这水深火热的本名叫“边城”,李威也觉得有说不过去的理由,他对不住眼前这位跟着喝风雪的姑娘。
既然她很想“还京”,取名叫“还京”,那就助她还京吧。
岳老夫人一个人的态度,在外人的眼里,等于全家人的态度。英王李威也没有例外。
岳繁京不知道她一时的血性,换来祖母几十年没有盼到的机遇。她的心,虽然也围绕着家人在转,现在已由妹妹们转到去世的祖父身上。
岳老夫人固执的“还京”,岳繁京有时候想想,莫非祖父是受人冤枉吗?
沉冤没有昭雪,才会在人的心里深深的打结。
换成以前,岳繁京只能独自想想,默默地为祖父曾有过的“不平”流下几点泪水。她能怎么样呢?
闺中女子连自己的亲事都不敢拿主张,何况是几十年的旧事。
这点念头如长埋地下的种子,不得日光,不得水,没有见天日的机会。小简的话,带来机会。身边的都是纨绔,哦不,都是贵人......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要不呆不傻,都会动动虚荣心的吧。
岳繁京恍惚的笑着,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隔着马匹,李威含笑看着她,打心里愿意成全她的美梦。
至于两个人想的不在一个地方,李威没有想到,岳繁京也不可能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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