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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们慌慌张张的进来时,见到岳老夫人扶着床沿坐在床前踏板上,她泪流满面。岳居功趴在地上,也在哭。
“母亲,您终于等到了......”
到这个时候,不用任何来自二位殿下的明确言语,直觉就已阐述一切。岳爱京形影不离的陪伴郦明先,岳朝环、岳吉环也日夜侍候太子。这不是岳良菊当年遇到的人,当年岳家也没有经验,等来一个自以为是贵人的,恨不能顶礼膜拜。
岳老夫人反复把二位殿下看了又看,就是气质差些的郦明先,也因出身诗书世家而自有不凡。
果然,岳老夫人是对的。
所以,后续的事情貌似意会就可。
岳居功哭着道:“母亲,现在只有一个难题,郦小爷是殿下身边的人,以后的前程不会错。他,家中可有妻?”
岳老夫人冷静下来,一面在丫头的搀扶下起身,一面吩咐丫头请二儿子也来。
三个儿子,老三岳行前送岳繁京去云州,如今母子要说话,只要岳占先到就行。
岳占先到的时候,岳老夫人已在外间坐好。她沉声道:“太子殿下,是已娶妻。英王殿下,可以问廖将军打听。”
“是啊是啊,都知道廖将军的靠山是英王。其实早就能看出来,廖将军对英王殿下的态度,与别人不同。”
二老爷岳占先现在觉得自己空有“人精子”之称。
岳老夫人恨恨:“王家,哼!”
英王殿下明明对繁京很好,繁京明明对英王殿下长了不少脸面。如果繁京还在的话,终身许给英王岂不是好?
要不是这不是闲聊的时候,岳老夫人可以把王家骂上一天。她叫儿子们来,为的是商议孙女儿亲事,这就把对王家的怨恨压在心底,先说别的孙女儿。
“老二,太子殿下府上,咱们可指望不到出众的地位。”
岳占先欠身:“母亲,正是如此。能进太子府,就是我家的福气了。”
地位悬殊的实在厉害,这个死胡同不用岳老夫人说出来,岳占先也不会钻。
岳老夫人道:“好好,”扭脸看长子:“居功,太子大婚明告天下,我记得太子妃出自江南郦家?”
英王大婚也明告天下,不过没有太子抢眼,岳老夫人在这消息闭塞之地,已经回想不到英王哪年大婚,是否大婚。
只看英王的年纪,应该有妻。但具体情况,还要请教廖雪峰。
岳居功战战兢兢:“母亲,郦小爷若是江南郦家的子弟,我愿把爱京给他当妾。”
情不自禁的,岳居功想到去世的五弟岳厚来。五弟读书有天分,是父母喜爱的儿子。岳居功曾深深羡慕,因此对读书好的人格外亲切。而岳居功是文职小官,对诗书大家的仰慕不用理由。
岳老夫人完全放下心。
匆匆梳洗,母子赶去请安。走出正房的那一瞬间,母子的面容都亮了。
自从贵人们入住的那天,岳家就变成士兵出入之地。而现在呢,倒不是士兵不再出入巡逻,而是威严肃杀精兵林立,风雪都似不敢高声。
这是在自己家里,但母子对着沿路笔直站立的士兵们一步陪一个笑脸,小心翼翼的来到太子住的院落。
廖雪峰搬个长条板凳,宽重的身板堵着门。见到他们呵呵一笑:“请安?排队。省里的大人们连夜赶到,得等他们回完话,才能给你们通报。”
对母子们来说,暂时不进去也是个好机会。岳居功扶着岳老夫人,岳占先对着廖雪峰低声:“老廖,英王殿下内宅都有什么人?”
廖雪峰忍俊不禁:“太贪心就不好。你们家,至少能出一个妾不是吗?”
岳占先大喜过望:“是是,”但还是想打听:“别嫌我多话,除去你老廖,谁能知道?”
廖雪峰撇撇嘴:“我劝你省省吧,有空,倒是把王家骂上几顿。你家能讹上我家殿下的姑娘,已经让王小古拐跑了。再问,又有什么用?”
岳老夫人面色一寒,这话着实的扎心。
岳占先心想,家里出一个妾是喜事,但是走了繁京侄女儿,另外也还有侄女儿。
继续恳求:“老廖,说几句来听听吧,我有重谢送你。”
廖雪峰耸耸肩头:“好吧,我家殿下内宅无人。”悄悄瞅瞅,岳老夫人的脸色又寒一分。
廖雪峰在肚子里暗笑:“不过呢,我家殿下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王妃去世这几年,要嫁给他的人多了去,”
扳着手指举几个例子:“......这些都是大家,不过我可没听到殿下中意的风声。”
岳占先不愧是人精子,心想贵人多癖性,不会有别的毛病吧。
“老廖,殿下为什么相不中?”
廖雪峰一听就懂,翻脸骂道:“别乱想,殿下好着呢,也不养男人。”
“是是,那是为什么相不中?以英王殿下的身份,要有主中馈的人吧。”
岳占先说完,岳家母子一起把耳朵支起。岳老夫人在心里盘算,还有望京曾侍候过英王,或许能沾繁京的光,再接着侍候英王殿下。
内宅无人,这是天上掉黄金,只要接得住。
岳家人的心思真不难猜,廖雪峰一看就又明白了。笑道:“我劝你们别想了,太子殿下能收一个,就足够你们家祖坟冒青烟。我家殿下?老王爷老王妃去世的早,皇上把我家殿下交由高贵妃娘娘抚养。去世的王妃,就是高氏一族。你们想吧,高娘娘她能不考虑殿下内宅?高娘娘那一关,你们过得了?”
岳老夫人有些害怕:“看来这位殿下的亲事,倒得宫里作主?”
廖雪峰好心的道:“风光之地,不是谁都能去的。要想安生,倒不如在郦小爷身上打打主意。”
岳占先想起来了,岂止英王的事情可以问廖雪峰,郦小爷的家世也可以。
“老廖,我猜你什么都知道。”
廖雪峰又要笑:“成了成了,我告诉你吧。郦小爷是太子妃的嫡亲堂弟,也是江南郦家有出息的子弟。太子妃娘娘在京里没有娘家人走动,就把郦小爷接到太子府中教导。这个,如何?”
对着岳居功坏坏地道:“岳老大,就看你女儿有没有福气了?”
“可有定亲?”
岳占先急急问道。
廖雪峰鄙夷:“岳老二,你不是傻吧?郦家的家世摆在那里,郦小爷的人物摆在那里,除去你们家,别人都眼瞎?”
岳居功忙道:“有妻也好,有妻也好。”
廖雪峰嘿嘿:“这就对了,能攀上就算你家的心虔诚,别的,就别想了。”
说着话,岳爱京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茶盏。打算泼时,见到长辈们在,岳爱京悄步走来,没有说话的时候,面上红透云霞。
“郦小爷,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家?”
细若蚊呐的语声还没有结束,扑通一声,大老爷岳居功摔倒在地。刚好摔在廖雪峰脚下,廖雪峰扶他一把时,顺便看到岳居功脸色,人痴痴的笑着,这个人已然呆了。
廖雪峰笑得浑身哆嗦,暗想这个人也只配和郦家结亲,自家的殿下,还不把他吓死吗?
岳占先难免着急:“爱京,朝环、吉环在做什么?”
“姐姐们在侍候。”
岳占先就不好叫女儿们出来交待,岳爱京回去以后,他一个人在外面干搓手。
这一等就是两天,廖雪峰陪着一个官员来见岳占先。
“太子殿下有意纳岳朝环、岳吉环为妾。”
“呵呵,”
岳占先扬着脸,人也傻了,又让廖雪峰看一回笑话。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岳老夫人独坐着,思绪回到以前。岳繁京还存在的祖父可能冤枉的心,岳老夫人知道没有。
上官收钱,下属只要知情,就势的跟着不清白。
出京后的十几年间,岳老夫人为那小小的贪赃心气不平。和大部分的徇私枉法想的一样,不就一点点点点.....的钱吗?
真是倒霉。
但把旧事翻出来,按律按法,特别岳老爷子自己就是吏部的官员,岳家来到幽塞并没有不平之处。
此后岳居功、岳占先、岳行前、岳厚来的科举之路,也没有受到刁难。“还京”之所以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不过是自己在乎罢了。
这一在乎就是一辈子,直到太子殿下露出身份,岳老夫人不再执念,却虚脱的不能支撑。
白天还要强打精神侍候,晚上,空虚袭来,岳老夫人茫然的瞪着眼前,觉得生命已失去意义。
有什么从她的身体里流逝,幻化成一张张面容。
有她的丈夫岳老爷子,有她的小儿子岳厚来.......间中也有她曾痛恨的,那看过她离京笑话的人。但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将成空。
如果不是还有那一张面容,青春正好,年少丰华,岳老夫人随时可以倒下来。
繁京。
她的长孙女儿。
她的终身还没有定。
岳良菊不声不响的走进来,担心的望着母亲。果然,岳老夫人和昨天前天一样,又说同样的话:“良菊,父母亲对不起你,但是你侄女儿要有好去处,你兄长们不会忘记你。要是我不在了,寻个老实人嫁了吧。”
“母亲,还有繁京呢,你得见见她,才能走。”岳良菊没有苦劝,只是固执的提醒,还有一个责任在肩头。
三房的岳望京也没有定亲,并且三奶奶杨氏天天后悔,没有让岳望京讨冰碴子大人的喜欢。但是,望京有父有母,她还在家里。
“繁京,跟着王家的媳妇走,还不知结果啊。”
岳老夫人定住的眼睛这才会转了,有气无力地道:“是啊。”但有些生气出来。
片刻,她骂出来:“王家,岂有此理。”
岳良菊放下心,还能骂,就好。
......
云州边城,是仅次于西陲省城大小的城池。还没有到城门,就看到行人骆驿不绝。
岳繁京一行人在这里住上一天,采买了一些东西,起个大早,岳行前送到官道。
岳行前叮咛再叮咛:“小古,你要是欺负我家的姑娘,你就是能上天入地,我也把你揪出来。”
王小古挺直胸膛:“三叔,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岳行前让他上路吧,王小古转回头反交待他:“三叔,回家去就准备吧。嫁妆不必送京来,只怕我和繁京要在京里成亲,嫁衣却要送来。明年春闱一放榜,就可以来了。等到殿试放榜再送来,我等的焦急。”
岳行前让他逗笑,用马鞭子捅捅他:“你小子,先安心应试。人都陪着你了,成亲着什么急。”
“我当然着急,我能不着急吗?”王小古嘀咕着,带着车队上路。
这个中午打尖,祁氏一下车,先把春枝叫到面前:“三老爷回去了,你和我要事事小心。”
春枝还以为说她全家跟来的话,忙道:“我很会干活。”
“不止会干活,还有,要能受气,能听话。不管王家的人说什么,丢个耳朵给他们,别往心里去,也别告诉姑娘。”祁氏面色沉沉。
春枝大睁着两眼:“为什么啊?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祁氏叹气:“你呀,第一份工就在岳家。记住听我的没错。”春枝懵懂的走开,帮忙烧火做饭。
岳繁京跟在王奶奶身边,和她走动走动,眼睛其实也留意王家的下人。
她知道王奶奶带出来的人,夏氏也好,夏氏的儿子媳妇也好,管做饭的也好,清一色是王奶奶眼前的奉承精。
奉承精,可不见得就按王奶奶说的做,但一定会做自以为巴结的事情。
午饭,王奶奶带着岳繁京吃,岳繁京就没看出什么。直到饭后回到自己车上休息,见到春枝气鼓鼓,祁氏倒还如常。
下午,岳繁京说净手,春枝跟着,在树后盘问。春枝气鼓鼓:“夏妈妈让祁妈妈做粗活累活,我要做,夏妈妈却使唤我别处去。我说祁妈妈在家从不做粗重活,就是春枝我也不做。夏妈妈说在这里就要听她的。”
春枝嘟囔:“还是在家好,老太太给姑娘的自有粗使的人。”
岳繁京默然,如果王小古对她不好,或者王奶奶对她不好,她抽身就回家。而现在是夏氏不好,她说出来就成小题大做,不说出来却要奶娘忍着。
淡淡的说声回车,就对祁氏道:“等进到京里,咱们自己租个院子住,钱足够不是吗?”
“你哪知道京里物价?再说一个姑娘家,自己住着,只怕招来不三不四的人。不是图跟着王家省房钱饭钱,是安全第一。”
祁氏还是周到的考虑着。
冰碴子大人让岳繁京背的衙门街道和人名,浮上岳繁京心头。她道:“不怕,都说京里治安好。”
祁氏以为是岳老夫人的话,但还是不答应:“在家里我劝你不要出来,你非出来不可。既然出来了,就应该由王家承担。”
有些疑心,问坐在背后的春枝:“你说了什么不成?”
春枝双手连摆:“我没有,我有什么可说的。”
祁氏没再追问,抖开带的被褥,打发岳繁京睡下来。她和春枝歪坐在车头和车尾,贴着车厢打盹。
岳繁京上路以前没有想到的种种,开始露出冰山一角。她觉得心事重重,但在马车的颠簸中很快入梦。
她梦到一张看着熟悉却怎么也认不清的面容,时隐时现在云雾中。忽然,跳出大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硬生生惊醒。
心有余悸的抹着冷汗,岳繁京在上路的几天后,知道自己是莽撞的。可路已走,家已离。算算银钱足够,耳边盘旋祖母十数年的执念,她还是决定往前,继续进京。
在她心里,王小古,依然是可以相信的。
......
二月的京城,刚刚甩下冬天的厚袄,春裳露出争奇斗艳的苗头。太子妃郦氏接到太子的信,看完沉吟不语。
太子纳妾,太子妃倒没放心上。郦明先没有成亲先定下妾,央求太子妃告诉家里,再告诉他的岳家,太子妃倒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亲家府上,也是江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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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对不住了。